把衣帽间里挂着的一排衣服都推开后,就能看到最底下那个突起的小小锁眼,特地被漆成和衣柜实木相同的胡桃色,在黑暗中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沈宴用钥匙顺利打开暗门,露出一方黑魆魆的洞口。
慕久有一点幽闭恐惧,本来就被衣柜这样逼仄的环境压得有点喘不过气,这会儿甚至要让她爬进全黑的狭小空间,光是想到就让人窒息。
尤其这会儿手电筒的灯光都对准了前方,她趴在沈宴身后,背对着同样一片漆黑的主卧,总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毛骨悚然。
所以就在沈宴准备往里探的时候,她忍不住抬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然后在他疑惑地转过头来时,小声问他:“你能抓着我走吗……我一个人在后面断后,心理压力太大了……”
沈宴被她的理由听笑,没想到游戏都快结束了,她竟然还觉得怕,体验也是够沉浸的。
但这会儿也懒得拒绝了,轻“嗯”了声便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问:“这样行了?”
“嗯、行吧……”慕久虽然还是觉得不放心,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只不过在他低头进去的前一秒,又忍不住说了句:“但是你速战速决,我不想一直卡在后面。”
“知道了……”沈宴无奈地应下,抓着她的手往里探,紧接着就发现暗室和衣柜并没有看起来隔得那么远,只有一层薄薄的木板作为分隔,只是因为墙壁都漆成了纯黑色,所以在视觉上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这就导致慕久也没想到速战速决可以这么速战速决,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拉进来了。
暗室里摆着一台电脑,是开着的,稍稍一动鼠标,默认桌面就从黑色屏保后跳出来,在黑暗的房间里铺开一小片莹莹蓝光。
桌面上有两个文件,都用日期命名,分别是“2016年4月19日”和“2016年4月20日”。
监控录像里的画面是密室之前找演员录的,和他们猜想的差不多,只是更多了一些细节:
十九日那天的监控显示的是客厅里的画面,只穿了一条短裤的中年男人拖着一脸惊恐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把她重重摔倒在地后,随手拿起手边的花瓶砸在了她的头上。
女儿当时穿着小洋装,正从二楼紧跟着他们下来,于是目睹了她的爸爸一遍又一遍把浴血挣扎的妈妈砸倒在地的画面,画外音里是她惨厉的尖叫声。
而后到了第二天,监控画面显示的是女儿的房间,在中年男人爬上床的时候,他眼中的漂亮玩偶抽出了藏在枕头下的水果刀,用力捅向他。
……
电脑上的画面进行到这里时,暗室的另一扇门被打开,有工作人员进来恭喜他们成功完成任务,然后带两人到另一个光亮的房间观看新闻联播对这个故事的报道——
当天,警察接到报警电话后抵达别墅,发现了别墅中疑似精神失常的十二岁女童和两具成人尸体,同时也找到了那两盘至关重要的监控录像。
别墅男主人的杀妻和强奸幼女事实成立,但因为已经身亡无法追责;而小女孩因为未满十四岁,经鉴定后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认知障碍,在后续被送去相关医院接受治疗,其余一切信息保密。
慕久看到这里,脑海里一下子闪回刚才监控的画面:小女孩一开始拿刀刺向男人的眼神很坚定,直到见血后才变得癫狂,尖叫着骑上他,沐浴着鲜血一刀又一刀地刺入他鼓胀的腹部,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妈妈,不要,妈妈,不要”。
她一时间甚至冒出来一个恶劣的念头,小女孩或许没有疯,那把刀和之后的十几刀都是有预谋的复仇。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沈宴:“你觉得她真的疯了吗?”
沈宴收回落在电视屏幕上的视线,转头看她一眼后道:“故事是开放式结局,但如果疯了就可以忘记这里的一切的话,我更希望她什么都不记得。”
“……那倒也是。”慕久闻言,点了点头。
就像爱丽丝,如果她可以把这座别墅里的鲜血和折磨只当做一场噩梦的话,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Happy Ending.
一旁的工作人员听他们在讨论剧情,便主动问:“如果还有什么不太理解的地方,可以在这里问我们。”
慕久想了想,道:“女主人的那个精神报告,应该是那男的串通医生伪造的吧,包括床头柜里的那些药物……但是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方闻言,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我们故事的前情提要里说了女主人想要提起离婚诉讼,因为男主人婚后一直以来都对她施加暴力,但一直无法叛离。后来伪造出她的精神病史,除了控制她之外,在法庭对于孩子的判决上同样会对她很不利,这也是为什么女主人会找到我们侦探社,是想获取第三方的帮助。”
慕久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层险恶用心,到头来有些哑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这样……”
沈宴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凉。片刻后抬头提醒了她一句“走吧,通关成功了”,一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出口离开。
慕久应了声,跟着出来,就看外面沙发上坐着刚刚出现过的npc的扮演者,虽然卸了妆,但身上还穿着lolita裙子,在看到沈宴之后问了句:“老板,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npc表演没什么要改进的,效果够了,”沈宴接过前台姐姐递给他的十一,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问,“不过刀应该是假的吧?”
Npc姐姐被夸之后也放心不少,回答:“假的,没开刃呢,还包了层浆。”
沈宴便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密室的机关还是设计得太简单了,不管是密码锁还是对钥匙的寻找,需要加一些真正烧脑的环节……除此之外游戏进程也有些单一,其实可以出一到两条单人支线,让npc把人抓进去锁到小黑屋里逼他们解密,这样把人分散掉玩起来会更刺激。”
说到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意无意地转头看了某人一眼。
这头慕久刚接过工作人员递给她的包就听到这话,总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有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一眼后,这才在前台姐姐“欢迎下次再来”的欢送声中自觉往大门外走。
好在还没走两步,慕久就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要沈宴的联系方式。
尽管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再过两周她就要回杭城上高三,几乎不可能再有和他遇见的机会。
可问题是,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被锤子迎头砸中的失神感,此外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浓烈的心跳。
尤其在一起玩了密室之后,这种瞬间的心动被超出预期地拉长,在黑暗中像是被吹得迅速膨胀的气球,落在这样窄小的时间段上,强烈到快要冲破陌生人之间该有的克制,近乎莽撞地炸开来。
因此简而言之,她很不想错过这个在盛夏的午后突然撞见的奇迹。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之后,慕久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带着股英勇就义的气势转身往回走,直到他暂时停止和员工的讨论,抬眼看向她。
她听到自己问:“……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虽然是第一次主动向陌生人要微信,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