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担心那小子呢?你先看看你自己吧!”赵扬看她那幅模样,不由得有些来气:“要让渠大人看见你这副模样,我脖子都要被他打歪。”
“对哦,我好像也伤的不清。”
她连忙掀起被子,低头看去——
颈间、腰间、腿上和脚,基本都被雪白的绷带扎了个严实。
密密麻麻的疼痛窜上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哭着叫唤,不停的倒吸气。
“王爷你别乱动啊!”赵扬赶紧上前,扶着她的背,让她自个儿躺平:“嫌自己命长呢?”
她不大情愿的躺回去,复又动了动鼻子:“你们在煮什么?”
“丹月阁下抓过来的野鸡,就着人参炖了,香不香?”赵扬坐回营帐外的小木凳上,托着腮笑嘻嘻的将锅盖掀开,挥手让那浓郁的香气飘至她那儿。
“香。”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点头,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起来。
“还没炖好呢,莫急,都是王爷你的。”苏默也笑着附和了一声。
她嗯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安静下来,看着不远处咕嘟冒泡的汤锅出神。
前夜发生的那一切仿若一场噩梦,如今细想,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仅仅一个夜晚,她与杜叶那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便彻底破裂,就此告终。
应是好事。
他本就厌恶她,如今连灵也发现他不是自己意中人,皆大欢喜。
百官秋会的时候,她就去试探一下东皇的口风,若是东皇肯松口,她也乐得提早结束这一场畸形又无望的关系。
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些许不痛快。
“王爷,好了。您尝尝?”少年小心的单手捧着汤碗,自己推着轮椅挪到她身边。
她思绪被打断,当即将目光落在苏默身上,温声道:\"你让赵扬来就好了。\"
“那不行,王爷救了我的性命。我想做些什么,报答王爷的恩情。”苏默说罢,脸色微红,有些害羞的朝着连灵伸出手,举起汤勺:“王爷,喝……喝汤。”
那汤碗似是有些烫,白皙的小手托着碗底,隐约能看见被烫成一片微红。
连灵收回目光,当即喊了一嗓子:“赵扬!”
“来嘞,我的祖宗!”赵扬唉声叹气进营帐,抬头便看见连灵在朝她使眼色。
商人自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赵扬片刻便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堆起笑,将汤碗从苏默手中拿过:“这活儿我来就成,小王爷自己也多有不便,又帮我到现在,还是先一边休息去吧。”
皇家的人哪能听不懂暗喻,苏默眼底有些失落,但还是勉强的笑着嗯了一声,独自推着轮椅,为赵扬空出一块地儿来。
赵扬自个人拾了个小板凳,随意搅了搅汤,压低声音凑近连灵:“哟,王爷,近来桃花不错啊?”
“你莫要瞎想,人家还是个孩子。”连灵白了她一眼,一边张开嘴接汤。
“孩子?”赵扬挑眉,复又转过头看了苏默一眼,露出不敢苟同的笑容:“我看也不小了。多得是在他这么个年纪就出嫁的。”
“我有夫郎了!”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立马合离就是了。
她一边回嘴,一边在心里想道。
“娶夫郎还能嫌多?”赵扬笑嘻嘻的。
“对了,苏默的腿不碍事吧。”她一边吃,有些担忧的瞥了一眼不远处少年身下的轮椅。
“没有重伤至筋骨,但也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才能重新走路了。”赵扬说罢,又促狭一笑:“王爷心疼人家了?”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好的?”连灵没好气的骂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赵扬吹了吹汤勺,稳当的往她嘴里塞去:“王爷来点肉?”
“来来来。”连灵这才高兴的张大嘴巴。
赵扬忍不住笑道:“王爷这是愈发没出息了。”
“我这叫知足常乐。”连灵眯着眼睛,透过身前人的衣袍看向外面明亮的天光,瞳中忍不住流露出些许怀念:“劫后余生,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开心了。”
天光明媚,和风微醺。
往昔漆黑的夜中噩梦,一点点从她心间褪去。
干净的阳光照在她眸中,慢慢拭去她眼底深沉的难过和悲切,徒留一点氤氲的活气光点。
她向来就是这般,只要还能看到清晨的光亮,就总能慢慢振作起来。
即便心间总还残留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却也不似那夜,痛彻心扉得难以呼吸。
“有一事你倒是没说错。”
她敛眸,复又将视线落在自己干净白洁的床褥上,轻叹道:
“我也是该给自己找个新夫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