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是哭了好久,而他是跟着父亲来国公府做客的,见她一直在哭,就把荷包里的粽子糖分给了她,带着玫瑰花香的四角糖,从口中一直甜进了心里。
吴东临经她这样说起,狭长星眸微动,脑海中也想起了当初爱哭鼻子的小姑娘,虽有些娇蛮任性,可那份天真无邪,却是在世家贵族中难得的。
只是少女初长成,曾经那份兄妹之谊也悄然变了样。那目光里的痴恋,叫他避之不及。
钟鸣鼎食之家,冠绝毗宁之貌,这样的名声隔绝了他其他的一切,心中的如画江山,又有几人知晓?
吴东临面如沉水,对于谢承玉语中情意置若罔闻:“记得与否原也没有什么差别。”
“自然是有的。”谢承玉笑,或许对他没有,可对她来说却有。至少这让她知晓,她于他而言多少是有些不同的,而非寻常追求者那样,只是人生匆匆过客而已。
吴东临摇头,不想再与她在这上面纠缠,转而看向谢廷安:“你似乎还有约未赴。”
谢廷安道:“我自然记着,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早也想出去走走。重午节于京郊会有庙会,彼时玉龙山上的丁香应当也开了,你若得空,正可同游。”
吴东临点头应下:“那便说定了。”
两人约好重午节同游,随后便天南海北地聊着,从诗词歌赋到山岳江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说到兴起处,还和诗一首,直到尽兴而散。
沈若笙和谢承玉在一旁偶尔也低声说些家长里短的事,不过大多时间仍是静听着,看着他们二人推心置腹又各自较真,当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末了,沈若笙打趣地看着谢廷安:“原来你还有这样多话的时候。”
谢廷安笑:“人生难得一知己,言谈兴起也就有些忘形了,夫人莫嫌弃我才好。”
沈若笙当然是不嫌的,甚至还颇喜欢。男子气概中不乏男孩稚真,是她之前未见过的样子。
沈若笙道:“仔细想来,相公对我都没有说过这样多,除了今日长篇大论同我讲道理的时候。”
谢廷安道:“我与东临相识已久,自然话题颇多。你我还有一生未携手走完,以后会有许多话可以倾诉。”
沈若笙用力点头,想到刚才自己仿佛因为吴东临在吃味,又觉得自己好笑起来。
谢廷安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说起了另一事:“之前东临说的药膳楼,夫人想不想做?”
沈若笙是有些心动,她曾经也很想攒了钱以后自己开个小小的食肆,不再看人脸色,自己应着时节心情换着花样做些吃的,食客们也跟着吃些不一样的,遇见些大手笔的,多给些赏银,她这日子也就能安稳过活了。
只是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未能完成,所以也只是将这一切放在心中想想便罢,而如今她虽然已经离目标很近,却还是缺一些机遇门路,也是没心思再分心做这个的。
“还是暂且不想这事了。”沈若笙摇了摇头,“我没做过生意,如今也顾不着那些,等相公身子大好了再说吧。”
谢廷安伸手揽了她的腰:“我近来已经好了许多,都是你费心的成果。你也不必总是这样,若是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放手去做,需要相公相助之时,但说无妨。”
沈若笙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玉坠,心中自有计较。
谢廷安如今寒症已尽去,咳嗽停了,气色好了些,四肢也不像从前总是冰凉的。但寐中盗汗,夜间睡得并不安稳,多梦易醒,且身体畏热,这都是从前热症病根未除的表现。
沈若笙趁着谢廷安睡着,又为他诊了次脉,更加仔细确切掌握了他如今的状况,这下再以药入膳,就更有针对性些。
一样样药材的名称药性在脑海中闪过,沈若笙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这一夜她睡得不□□稳,梦里见到各式药材都长出了胳膊和腿,人们避之不及地奔逃,它们就在后面追,那些跑得慢的,被药材化成的小人拽住拉扯,发出呜咽的悲痛声音。
“别追我……再也不吃药了!”沈若笙闭着眼睛喊。
半夜醒来正给她盖被子的谢廷安手一滞,随之无奈笑叹,这丫头,究竟是做了什么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