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威本科在匈牙利李斯特音乐学院读指挥,不知道毕没毕业,反正是花钱去的,他家是暴发户。他高中时期的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连三本都考不上。” “他挺臭美的,每季会买最新款的衣服,喜欢金色和红色,穿43码的鞋子。” “他不喜欢篮球,别跟他提乔丹和科比。他擅长的体育运动是网球,你要是会打,可以约他一起,要是不会打,就找他教你,那家伙好为人师,肯定行得通。” “他喜欢的乐队是西城男孩和优客李林,喜欢的男歌手是Michael Ja,女歌手就比较多了,有Adele、恩雅、莫文蔚和王菲,对了,还有马克西姆的钢琴曲。” “他还有个纯属装13的爱好——摄影,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他光买镜头就花了十几万,至于水平嘛,我实在不敢恭维。” “他不吃辣,海鲜过敏,特别爱喝三元钱一瓶的某师傅绿茶,尤其是冰镇的,冬天也来者不拒。”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特意加重语气,“他的女神是奥黛丽赫本。” 李妍妍郑重其事地举着手机,狠狠点头,“你别停,接着说。” “他曾经对我说,要是某天有个女孩,穿着奥黛丽赫本那种复古连衣小黑裙在他面前绕一圈,他一定会爱上,一辈子都不带变心的。” 原话的后半句是:像宅宅你这样一辈子都不穿裙子的,在我眼里连女人都不算。另外,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也不算是男人。所以你在我眼里就是...... 康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闹闹胖揍一顿。 邵鹏鹏站在旁边,笑得岔了气。 李妍妍如获至宝,“易歌,你以后,就是我亲姐妹了。” 我瞟了一眼玫瑰金色的手机后盖,“你怎么一直举着它?” “我当然是在录音。”李妍妍露出明知故问的神色,“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儿记不全。” “......” “易歌你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什么西城男孩、优客李林,都过气多少年了。”小路师兄表示怀疑,“再说人家现在是餐厅老板,喝什么冰镇绿茶啊。” “你和我,到底谁才是他同学?”我想到满墙的老照片,“李妍妍你放心,我说的信息肯定有用。” 那家伙,最是念旧了。 日盼夜盼的毕业答辩正式开始。 由于前期准备充分,我的论文得以顺利通过。从教学楼出来,我和小路师兄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拖拖拉拉四年,我终于毕业了。 赶到公司的休息室,黑面正准备吃午饭。 姚远递给事儿先生一只能量棒,“你要不要吃一只?热量很低的。” 我扯了扯嘴角,暗暗腹诽——他不怕胖,只是吃不惯盒饭。 黑面刚拆开筷子,手机铃声响起,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接电话。再度返回休息室,表情凝重。 小路师兄正在往嘴里塞包子,含含糊糊地问,“赵教授,您的脸色很不好。” 黑面面露愠怒,居高临下睨我,“你知道,方才来电话的是谁么?”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吴老师。”果不其然。 “......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你是不是毕业了。” “哦。”信息好灵通。 “哦?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哦?你们的家事,能不能别再让我掺和了?”黑面拨弄着筷子,“易歌接旨,传吴老师的口谕。” “......嗻。” 小路师兄“噗”地喷出包子馅,韭菜鸡蛋,呃,好恶心。 黑面张了张嘴,尚未提及正事,先沉不住气了,“我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吴老师那么生气?” “......你到底说不说了,不说就吃饭,包子都凉了。” 我做了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啊...... 吴老师抽起风来,完全不讲道理嘛。 “我现在,不但是出气筒,还是传话筒,夹在你们两个中间,命都短了好几十年。” 不至于吧......我在心里默默顶嘴。 黑面咳了咳,稍微压低了声音,“是这样的,吴老师让我转告你,你现在有四个选项。” “四个呢?”我瞪大了眼睛,“这么多,上次还只有一个——” 半年前,也就是去年的十二月底,吴老师给了我一个选项——考博。我表示抗议,当场被赶了出来。打那以后,吴老师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敲门不应。 不知为何,他对于我读博这件事异常执着,毫无回旋余地。 我决定负隅顽抗,誓死不从。 谈判就此破裂。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黑面扯了扯嘴角,“在我看来呢,都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你先听最简单的,还是先听最难的?” “.......最简单的吧。”我心理承受能力有限。 “选项A,考博,而且必须考我的博士。” “不可能——”我惊叫,“这他妈的,是最简单的选项?” 脏话都飙了出来,可见我有多么崩溃...... 去年还只是考博呢,怎么今年就成了考“黑面”的博? 一个定语,极大增加了选项的难度。 黑面不置可否,“我觉得是。” 我呼气吸气,吸气呼气,缓了好一阵子神儿,才问他,“那B呢?” “B啊,比A的难度大点——结婚。” 是“结婚”不是“相亲”,吴老师还真是简单粗暴,直奔主题。 黑面的嗓门不小,周围不少人竖起了耳朵。 “......结婚?”我再度惊叫,分贝比他还大,“我?结婚?跟谁?” 我真是吴老师的外孙女? 亲生的? 小路师兄饭也不吃了,兴奋得满脸冒光,“你有合适的......” 没人理他。 我坐不住了,“C和D,你一块说吧。” 没耐心了,越听越糟心。 早死早超生。 “C的话,回去当农民,跟着董师兄,学习种地技术。” 小路师兄彻底发挥娱乐记者的找打精神,“你家也是农村的吗?没听你说过啊,哪个村儿的?离A市远么?” 黑面淡定地咬了一口包子,“至于D,你应该能想到吧,就是彻底断绝亲属关系。” 我朝座椅靠背一靠,冷笑,“吴老师不愧出了一辈子考卷。” 这是道送命题。 我琢磨了一分钟,试探他,“您看......要不我选A?” 相比之下,A的确是最简单的选项。 黑面“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狠狠道,“门儿也没有,老子宁可跟你同归于尽,也不会再收你这个孽徒!” 他的表情过于狰狞,我深感罪大恶极。 我果然是孽徒...... “.....那就D好了。” 黑面不懂,B和C,难度比D还大。 黑面自知失态,语气放缓了一点,“吴老师说,他给你半年时间,明年一月,博考报名前,你再做决定也来得及。” “你不用劝了。”我了无生趣,“我选D。” “依我看吧,去种地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有益健康。”黑面耸耸肩,“你别说,董师兄还挺稀罕你的,我前几天刚跟他通过电话。” “您真是面由心生,”我咬牙切齿,“我读了八年的金融,去种地?” “至于嫁人,似乎也......”黑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事儿先生身上,“吴老师的意思是,只要找个人看住你,一切都好说。至于这个人是谁,我、董师兄或是你未来的丈夫,他都无所谓......他还提到几个尚且单身的学生,品行过关,可以供你选择......” 我咬紧腮帮子,“那我选A,万一就考上了呢?” 黑面立刻正襟危坐,“选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条件支持你。”停顿三秒,“除了A。” 我:“......” 公司一连接了几个投资咨询类的项目,所谓的劳逸结合成了老黄历,不舍昼夜的加班成了新常态。事儿先生并整个公司,忙得像只疯了的大陀螺。 在连续奋斗了二十几天之后,小伙伴们准备放松一下心情——周末组织爬山。 黑面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公司一员,擅自替我和小路师兄报了名。 “我最不喜欢运动了。”我苦着脸抗议,“我不想去。” “多活动活动没坏处,又不用你出钱。”小路师兄扭动着手脚,佯装很在行的样子,“再说你怎么回事儿啊,导师说的话你都不听?” 我嗤笑,“我跟你不一样好吧。” 他还要陪着黑面度过漫长而艰难的博士生涯,而我......到底要不要考博啊,愁死我了。 毕业是把双刃剑。 我想起件大事,“师兄啊,求你个事呗。明天的毕业典礼,你能替我领一下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么?” 小路师兄震惊,“毕业典礼,你不去?” 我四平八稳地回答,“啊,我有点别的事。” “你能有啥事?”他不依不饶的,“赵教授,您说说她。” 黑面坐在对面,若无其事地盯着电脑。 小路师兄不死心,“你都毕业了,后面的建模部分,我参与就行了,你来不来都一样,什么事情能比毕业典礼重要啊......一辈子才一次的。尤其是你。”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好大声,我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尤其是我?” “你心知肚明,你都成经管院的传说了——距离毕业不到两个月才开题,要不是舒总和赵教授左膀右臂地拉你拽你,你能顺利通过答辩?” “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我讽刺他:“还左膀右臂,我是皇上么?” “你可不就是昏君,亡国的那种——舒总我就不说了,那是你踩了狗屎运,正好相熟。赵教授的严格是出了名的,几年下来,对你网开一面又一面,你完成不了进度,他腆着老脸亲自去教务处求情,你别不知道感恩。” “......” “这么费劲才毕业,竟然不去参加典礼?”小路师兄下了结论,“连登基大典都懒得去参加,不是昏君是什么?赵教授,我说的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黑面还是一派镇定,面无表情,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小路师兄:“......” 我抬头盯着天花板,“你倒是帮还是不帮啊?” 小路师兄恨恨道,“帮,敢不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