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秋:“有人?别又是你爹的头罢?”
景澜瞥了她一眼,道:“我猜是我爹的身子,正在殿里头等着我们呢。”
洛元秋险些笑出声,捂着嘴道:“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你以为你爹是刑天吗?”
景澜淡淡道:“这些都不打紧,就怕他操干戚以舞,总之里头不可能是我爹,你别想太多。笑什么?路在这边,你往哪儿走去?你若是真想见他,那之前为什么不留在那大殿里和他多说几句话?”
洛元秋随意道:“我看他不见得愿意和我多说话吧?嗯,这是什么,纸门?”
景澜已经将纸门推开,几步之外竟然又是一扇纸做的门,门上绘着山水画,纸门两侧连接着同样以纸制成的长廊。
长廊所用的纸薄而透,因此也不显得有多昏暗,若有人从另一面经过,必然能看得清楚。洛元秋松了两人手腕上的布条,蹲在纸廊边认真看了看,景澜推开那扇门,转头看她伸手在那薄纸张上试图戳一个洞,马上道:“那不是纸,戳不破的。”
洛元秋指着长廊问:“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景澜道:“这叫风荷廊,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以金云纱围成廊,命舞姬隔纱而舞,远观便只见舞姬身姿如风荷摇曳。再以明灯相照,纱如金云,廊中人好似在月下起舞,金桂点点,清影相伴,观者如身在蟾宫。不信你看,那纱上是不是有点点金色?”
洛元秋迎着灯光抬头一看,果真见到了一片淡金,顿时赞叹道:“师妹你好厉害,居然连这都知道!不过那些跳舞的舞姬呢,怎么不见人影了?”
景澜手停留在纸门上片刻,忽地神色一变,道:“这地方……我想起来了!清凉殿,这里是清凉殿!”
洛元秋道:“清凉殿?好名字,听起来就觉得凉快。”
谁知景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跟着自己来。
二人放轻脚步在这长廊里走了一会,景澜小心推开一扇门,这时又传来一声惨叫,她后退一步关上门,拉着洛元秋飞快蹲了下去,藏在门后隐匿不动。
洛元秋指了指另一侧,趴在景澜耳边道:“有人过来了,我去看看。”
景澜抓住她的手道:“别去,等他过来。”
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走来,步履散漫而沉重,仿佛喝醉了的人,走动时动摇西晃,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他走到二人藏身的纸门一侧,突然一顿,身上佩饰叮咚轻响,看身形模样,依稀是个高大的男人。洛元秋看他站着不动,心中好奇不已。那人伸手在薄透的金云纱上一划,好像只是没站稳,想要随手找个东西扶一扶,但他手掌收回后,那金云纱上多了个鲜血染红的手印。
洛元秋:“……”
那人与她们仅隔一道纸门,洛元秋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停顿片刻后,那人又继续向前走,很快就不见了。
景澜迅速打开半扇门,两人不约而同向门后看去,地上一道长长的血迹,而她们所藏身的那扇门上,则已经被鲜血涂满,散发出浓重的血气。
洛元秋只看了一眼就能断定,这一定是活人的血,她喃喃道:“奇怪,这看起来怎么像是……”
景澜看着这扇被鲜血浸满的纸门,唇色几乎淡到发白,她下颌紧绷,马上低头去解绑在两人手中的布条。
洛元秋连忙按住她的手说:“你解开干什么?刚刚那人怎么会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景澜咬牙切齿道,“那是成傀之前的先帝,这处清凉殿,就是他虐杀宫女大臣,用来满足自己非人之欲的屠场!”
洛元秋问:“你想怎么做?”
景澜道:“我去引开他!”
“不行,”洛元秋果断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分开。”
景澜道:“他不是你见过的那种行尸走肉,他神志尚在,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以杀人取乐,人若是不死,他就决不善罢甘休!”
洛元秋摘下她耳边的花小心放进衣襟里,答道:“你忘了我是刺金师?杀傀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像他这种迷失本性,以活人之躯化尸的我又不是不曾见过。我和他之间,说到底也无多少差别。”
不等景澜再言,她手中剑光已出,正向着二人所在之处的长廊上方刺去!
长廊顶上传来沙沙声,一个身着龙袍的人攀在廊上,身躯扭曲成一个诡异难言的姿势。他发已花白,身上血迹斑斑,两手不断有鲜血滴下。避开剑光后他抬起头,双眼中是一片灰败的白,只留下米粒大小的两点黑色。
居高临下注视着二人,他被鲜血脏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