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的第一声鸟鸣，总是显得尤为清脆。

小师姐光着脚踩在松松软软的树枝上，白净的脚指头摁压这方才刚刚冒出头的小蘑菇，踩扁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辰。

毒香谷每年都会从各地找来无数的孩子，教导他们使用蛊术。每天都会有无数的人因为被蛊虫反噬而死去。

而这些顺利活下来的孩子们，到了十六岁的那一天，谷主会给他们两个选择，一是离开毒香谷，从此两不相干。二是接受长老们的考验，成为毒香谷下一任长老。但，考验的难度之大不亚于去送死，可以说是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

她甩甩头，把脑海中那些不相干的东西甩出去，深吸了一口气，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她十六岁了，今日，是考验的日子。

昨天师父就来问过她了，问她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她是这一批孩子之中天赋最好的，也是为数不多的能顺利活到十六岁的。师父自然是想让她留下来，但一想到那些那些变态长老们出的考验，还是打算先来劝一劝她。

“阿雪啊，你可要想好，这一去，九死一生。”阿雪的师父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头发早已花白了，面色慈祥，看上去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妇人。在中原，她这般年纪的早已儿孙满堂，她只需坐在象征主母的高位上，一下一下地摸着雪白的猫，听着孙子孙女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养颐之年，纵想天伦之乐。

这些孩子，都是父母死在战乱或旱涝灾害之中的孤儿，被他们搜罗来，为的就是寻找下一任的长老。毒香谷长老，掌握着谷中最大的命脉——蛊，若是没有这，它毒香谷莫说一个“魔教”的名头，是怕是才成立没几天就被正派人士给剿灭了。

成为长老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虽然身居高位，却一生都无法离开谷中。若是想要离开，须得过由百条毒蛇组成的万蛇阵。若是能在其中待上三天三夜还不死，方可全身而退，从此和毒香谷再无瓜葛。

但那么多年了，那些想要脱离毒香谷的长老，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阿雪眨了眨眼睛，安抚地握住了师父的手，笑道：“师父莫担心，可没那么容易死。你看我这十六年，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虽然每次离死掉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死啊。说明我的运气是真的好，这次肯定也会顺顺利利的。”

“可若有一日想要离开毒香谷，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阿雪，这是你离开这里最后的机会，你可要想好。”

错过了，可就要葬送在这里一辈子了。

“师父，莫担心，阿雪不会离开师父的，阿雪也绝对不会离开毒香谷的，”少女笑了起来，她的眉毛弯弯，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要我走，我还不走咧，我哪舍得离开师父啊。”

妇人不再说了，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一个即将把孩子送上战场的母亲一样，慈爱的眉眼中却带着深深地忧虑。

“好，师父走了，你明日要多多注意些。”

“好了好了”，少女打开了门，撅起小嘴，将师父轻轻地推了出去，“您放一百个心吧，我还想着回来孝敬你咧。”

待把师父推出去之后，少女靠着门板坐下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这师父哪都好，就是太啰嗦了，像个老妈子一样。不过这也挺好的，在这十六年来的相处中，师父待她同亲生儿女一样好，若不是知道师父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教长老，她都要以为师父其实是个大善人了。

“出来，躲在窗户下面像个什么样子。”她将手上的一朵干枯了的杜鹃花扔出窗去，不偏不倚地就砸到了阿季头上。

少年尴尬地笑了笑，随意抓了一下脑后的头发，从窗下站了起来，笑道：“真不愧是师姐，这都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