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长青自祠堂回来,忙不迭地吃完了饭,便拉着翎岚往屋后而去,他见四周无人,方才道:“那些人死状表姐当是见到了?可有眉目?是何人所为?”翎岚耳朵动了动,却是听到屋内有人说话,所说的大约也是祠堂之事。故而她依旧布施结界以防他二人谈话被第三人听到,随后方才开口道:“那些人看样子是被妖吸尽了精元所致,想来是昨天白日被赶走的那些外乡人心有不甘,方才夜里返回做下此事。”长青握紧了拳头,恨恨道:“王八羔子!居然如此阴险!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他想了想,又道,“若是今夜他们还来,我们可如何是好?祠堂便不派人守着了?”翎岚瞧着他淡淡一笑:“你也莫要害怕,有我在。”长青闻言不由一怔,随即脸上红了一片,他觉得有些害臊,这次倒不是因为看到翎岚让他心动神摇,而是她那句话显得他太过无用了。翎岚看似不过与他同岁,又弱质纤纤,每每见到,总让他不由心生大男子汉保护之欲;却不成想事实却是颠倒错乱,让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要靠女人保护!他气血上涌,忍不住又道:“你若肯教我一些防身术法,或许我们也不止被欺辱至此!”翎岚见他再次提起此事,蹙眉仍道:“你不能学!”长青不解:“为什么?”翎岚眼波流转,却是不再回答。 二人静默半晌,长青心下想着许是仙术不方便教给人族,又想到她曾说过人族资质稍欠,不由心中一阵羞臊,总觉翎岚瞧他不起;当下横了心,纵是没有什么法术,横竖还有一条命,总也不能让别人给看扁了,遂愤愤道:“那我不学就是。”翎岚见他似是生气不忿,却也不恼,只是淡淡又道:“千雪的妖气我已设法暂时抑制,应暂时不会被人发现其身份异常。你这两日若有空,当多去和她说说话。那些外乡人,左右我不会再让他们随意入村便是。”说罢,她见长青仍旧不语,不由轻叹了口气,忽然上前抱住他,低声道:“再过几日我就得回天虞山了,你好生照顾自己,若此地再有异常,便与千雪赶紧离开吧!” 长青没料到翎岚会忽然抱住他,此时只觉心跳已到喉头,头脑也是嗡嗡响,哪里还能听进去一个字。待翎岚撤去结界离开,他仍觉半边身体都是酥麻僵硬的。这个翎岚“表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她不是瞧不上自己?可又为何…… 长青彻底懵了。 --------------------------------- 隐灵村中的异样气息越来越重,虽再无死人之事发生,但怪事亦未曾间断,比如一些人在白日外出后许久不归,再回来时竟精气皆虚,未几抱病之事。起初村民以为这些异状都是那些外乡人报复所为的,但村长带着几个壮丁到隔壁村镇打听了才知,隔壁村镇竟然也有类似情况,且越是接近天虞山,这种情况便越是严重。就连一些来此的外乡人也是进入天虞山中便再也没有回来之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今连那些外乡人也开始怀疑此事是否是山中有什么厉害妖怪所为,或者,便是那魔珠作怪;胆子大的,继续往天虞山而去,一些胆子小的,则开始打退堂之鼓。村民们及附近百里村镇之人,更是天未黑便闭门歇业,不再外出。即便白日,外出也会结伴而行,以免突发意外。村外的各类机关陷阱,更是查了又查,以防有妖怪进入村中;但这些陷阱除了捕捉一些小型野兽,却并无什么实际作用。 清晨阳光洒落,虫歇鸟鸣,倒是一日好时光,村中渐渐纷杂,村民结伴而出。翎岚一早起来,着了一身村妇衣衫,又挽了发髻,提着竹篮便往外而去。秀婶儿正在做早饭,看到翎岚出门,不由张口问道:“姑娘这么早去哪儿啊?”翎岚却只是横了她一眼,便又自前行。秀婶儿撇撇嘴,嘟囔道:“没规矩!来了这几日,除了长青,不见她跟任何人招呼,真是一副眼睛长在脑袋上的样子!瞧不起人是怎的?”又看向一旁择菜的千雪道:“你这表姐一向如此?”千雪抬眼看向秀婶儿,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扯了扯唇角。秀婶儿不由又道:“你啊!可小心些吧!我看这女人八成是看上长青了!唉!你们俩虽有兄妹之名,但到底并非血亲,我总觉得你们二人是顶般配的。若是你爹还活着,我就该让你曲叔……” “秀婶儿!你说什么呢!”千雪越听越觉得面上发烧,忙止住她道:“哥哥于我就是……亲人,没有别的。”她只觉心跳极快,再留下来恐让秀婶儿笑话,便寻了个理由到院子里去了。才进来,她便看到长青怔怔的站在自己门前,一手微微抬起,似乎要敲门又不敢的样子。千雪这几日已是看的明白,长青总是在无人之时怔怔看着翎岚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回过神来又极为尴尬,若被翎岚看到还会不时训斥自己:“学学你表姐,姑娘家家的,娴雅点。”这不由让千雪心中极为不舒服,对待翎岚的态度便也开始慢慢冷淡。 “别敲了。表姐出门去了!”千雪拉着脸猛地推开房门,又横了一眼仿佛顿觉轻松的长青,“哥哥今日不去邹郎中家中学医吗?”长青涎脸一笑:“这两日有事,就先不去了。”千雪啐道:“呸!哥哥整日在村镇上闲晃,哪里像有事的样子?自表姐来了,你也不下地了,什么白鹿黑鹿也抛在脑后了,连跟着邹郎中行医也忘了,也不知到底日日在做什么?可知人有脸树有皮,哪有一直在村长家白吃白住的道理?不若早些自己营生,也好在村中挺起腰杆,我也跟着沾光!”长青不知千雪今日怎么如此啰嗦,他又一向顺着妹妹,故而只笑道:“村中近来怪事频出,总要先解决这个,不然日后怎有安宁?”千雪横了他一眼道:“那也不见你在旁帮衬村长,倒是日日跟在表姐身后进来出去的,又是何道理?”长青见她语气不似往常,只得随意打了个哈哈,便快步离开小院。 “都说女人如水,毫无定性,可见一点也不错,千雪跟着表姐住的时间久了,怎么脾气也越发怪了?”长青一路小声嘟囔,一路到了村口。他记得翎岚前两日说过即将回到天虞山,故而适才听千雪说翎岚独自出门,长青便忙到村口来看看。但见此时村口正围着一圈人,对着村外路上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长青紧步上前挤进人群,正要开口问,就被村里的二狗子以肘戳了戳长青,道:“你来的正好,你看那女人是不是你表姐?怎么她也要出村吗?今日路过村口的外乡人可是格外多,她去干什么你可知道?”长青闻言一惊,忙又挤到人群最前,伸着脖子朝外看。只见不远处翎岚独自提着竹篮前行,长青正要上前,却被身后村长拽住。就在这时,小路之上又有一队人马飞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翎岚只得站在离村口小路的一侧,以袖遮面侧身避让。长青正要再次上前叫住翎岚,却见翎岚忽然侧首斜睨着那些过路的外乡人,眉眼之中一改往日对待长青的那般清冷,反而甚是风情万种。长青蹙了蹙眉,顿时闭了嘴。 却见那队人本已飞驰远去,未几,忽然有一人调转马头又拐了回来;马声嘶鸣,停在了翎岚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倾身按住马鞍笑道:“姑娘孤身一人意欲何往?不怕村外有妖怪吃了你吗?”他这话说的声音极大,便是村口的诸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翎岚挥袖扇了扇面前尘土,软语一笑:“老爷不就是妖吗?是要吃了民女不成?”那人不知翎岚怎么看穿了他的身份,只觉得此女甚为有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倒是个胆大的女人,爷喜欢!可愿意跟着爷进山看看?”。 长青心中甚为不舒服,但仍是朝翎岚迈步而去,想要替她解围。没想到身后的村长却不撒手,只是沉声问道:“长青,你跟叔说实话,这女子果真是你们表姐?”长青回头看向一脸沧桑的村长,心道:“曲叔到底是村长,阿爹生前从未提过什么远房亲戚,看这样子曲叔早就在怀疑了,不过是一直没说破而已。”他正想主意回答,抬眼时恰与翎岚回头的目光碰个正着,翎岚脸上笑容明显一滞,但只是一瞬便又转过头去看向马上的那个男人。长青心一横,喊道:“姐,家里灶台我打不着火,你快回来看看啊!” 他喊声极大,说着就要上前,待村长和二狗子要拉他已然不及。翎岚却似没听到一般,二人又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翎岚忽然向那男人伸出手去,那男人却是在马上一矮身,环住翎岚的纤腰见其一把抱上了马背,旋即拍马而去。长青追了几步,哪里还追得上。 村里人陆续往回走去,只有二狗子过来拍了拍其肩,安慰道:“你那……表姐,跟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来村里那么久了,今天还是头一遭见她对人笑。好歹村里也没出什么事,她走了也就走了吧!”长青横了他一眼,猛地推开他,二狗子一时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怔了片刻,便指着长青背影骂道:“好你个小忘八,见色轻义。你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东西就胡乱引入村中?自她来了,村里死了多少人?我看这些日的怪事与她就脱不了关系!”长青心中本来就气不顺,见二狗子这么诬陷翎岚,心中更是火大,转身二话不说,挥拳便朝他打去。二狗子自然也不示弱,二人顿时扭打在一处,引得路上尘土再次飞扬而起。 那些本已散去的村民听到声响,便又忙忙聚拢过来,将两人强行来开。村长面色阴沉道:“你们两人胡闹什么?怎么打起来了?”二狗子摸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迹,啐了一口道:“这小子见那女人跟着野男人走了,心中生醋,反将火撒在我头上了!”长青若不是被两个村民架着,一脚就又要踹到二狗子:“放屁!表姐青白怎么容得你口臭脏污!”二狗子冷笑:“青白?我看是你色迷心窍!那女人是从天虞山来妖怪,是她亲口对千雪说的,如今全村都知道了,你不知道吗?若不是千雪告诉村长那女人夜晚经常消失不见让我们夜晚堤防着,只怕我们一村的人如今都要被她害死了吧!”长青满脸震惊:“你说什么?”二狗子道:“怎么?你与她日日在一处居然也没发现?也是,人家瞧不上你,说不定憋着劲儿哪日就吸干了你的阳气!” 长青又开始挣扎,恨不得立刻一拳砸烂二狗子的嘴,奈何仍旧没有挣脱阻拦他的村民。他简直不敢相信,将翎岚身份说出去的竟然是他在翎岚面前拍胸脯打过保证的千雪。长青心道:“这个傻千雪为何不先来跟我说,反而直接去找了村长?她若来找我,我怎会不告诉她翎岚这几日夜间都在设法阻止那些外乡人入村!她若来了,我怎会让她误会表姐?”可是多思无用,村里人似乎已经认定了翎岚与那些外乡人勾搭成奸,长青越是解释,反倒让众人以为他是受了翎岚妖法蛊惑所致。他也不知千雪到底跟村长都说了些什么,当下只得先行闭口不言,再寻隙找千雪解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