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那天夜里,阮眠睡的非常不安稳,一晚上噩梦连连。
他梦到数以百计的工长客户厂家,层层叠叠的把他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像机关枪一样喋喋不休,唾沫横飞。
他梦到电话一直在响,怎么摁都掐不断,微信短信电话,不同的铃声此起彼伏,最终交织成一片刺耳的杂音。
无数的图纸从天而降,把他压在底下,他绝望的从最后一丝缝隙中望向天空,发现有架飞机在云中盘旋,尾气缓缓地划成几个字母。
AUTO CAD。
阮眠诈尸一样从床上挺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最近公司里越来越乱套,无论是材料对接还是在施工地,大的小的老是出问题,一来二去客户肯定不乐意,一不乐意,首当其冲的找设计师麻烦。
作为各方的协调者兼背锅侠,成天四面八方受夹板气,梦由心生,他连睡觉都躲不了清静。
眼看着天色见明,睡也没什么睡头,阮眠起来冲把澡,下楼吃了一顿八百年才有机会吃一次的早餐,利利索索的去公司上班。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他被电话扰的什么也干不下去,只能一边接一边欣赏大规模设计师离职活动。
虱子多了不痒,严瑾连挠都懒得挠了,铃声一关,坐在阮眠身边嗑瓜子,“我就知道早晚会这样,没想到比我想象中来的还快。”
又一个搬着大包小裹的老战友过来告别,阮眠叹了口气,起身寒暄了几句江湖路远有缘再见,目送他走出大门。
阮眠望着那些消失的背影,沉思了良久,扭头问严瑾,“你呢,你怎么打算?”
“听说大孟总已经知道了,下个月就会回来。”除了嘴巴,严瑾其它面部肌肉几乎纹丝不动,像戴了张画工精美的白玉面具,“我打一毕业就在这里,怎么也算是梦开始的地方,再熬一熬,等他回来看看局势吧。”
阮眠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严瑾看了一眼手表,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瓜子皮,“十一点多了,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下午还要去工地。”阮眠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屏幕,疑惑的嘀咕,“不应该啊,江颂不爱我了吗?”
按理说这种情况,江颂就算不来接他,也肯定会提前打电话约他在哪集合,一起吃午饭,再一起过去。
阮眠挠挠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好像是一次次的让人给惯坏了。
耿湾湾见严瑾拍拍屁股要走,连忙追上去大喊,“人可以走,瓜子留下!”
严瑾嫌弃的把牛皮纸包塞给她,“出息吧,跟软绵绵学成什么样了。”
阮眠默然的坐在原地,“……我这一天天的,接的锅都够开个厨具批发市场了。”
耿湾湾大方的抓了一把瓜子,递给自己黑气绕体的师父,“哎,师父,你有没有觉得江颂对你有点太好了?”
阮眠剥出好些颗瓜子仁,攒成一小把才送进嘴里,“好像是有点……”
耿湾湾来劲了,直起腰冲阮眠直挑眉,“记得前天那两个大帅哥吗?会不会其实……嗯嗯嗯?”
阮眠当然记得,印象不要太深。
年龄稍长的那个差不多和阮眠同岁,名叫周疏,看起来应该是个老师,身边带着一个魏姓少年,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相十分俊秀,看的耿湾湾差点当场口水决堤。
阮眠从他们偶尔交错的眼神里察觉出满满的奸情,直到那个魏姓少年强烈要求卧室满铺地毯,立马实锤。
魏姓少年凑在周疏耳边,用自以为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满地滚了。”
“要那个有柱子的床,这样你还可以把我绑起来啊。”
阮眠当时只能尴尬的推推眼镜,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耿湾湾美滋滋的伸手在阮眠眼前挥了挥,“前两天我和我姐聊天,聊到江颂了,你猜怎么着?他之前跟某商会会长的千金传过一阵子绯闻,后来好像还和某高官的女儿一起出入过酒宴,好多好多的花边八卦……但是江大少爷好像对谁都不冷不热,不怎么来电哟。”
阮眠抽了抽嘴角,“所以呢?你确定你不是男男小说看太多了?”
“嘁,那就走着瞧吧。”耿湾湾赏了他一记白眼,仰靠在办公椅上,神情猥琐的嘟嘟囔囔,“哎…那个魏亦远真好看,一看就是诱受,可惜我是上辈子折了叽叽的天使,不然我,嘿嘿嘿……”
阮眠微笑,“抱歉,你这辈子依旧折,折上折。”
说时迟那时快,微信当啷一响。
江颂:“开完会来接你,中午等我一起吃饭。”
耿湾湾伸着脖子偷看了个明明白白,摇着头颇为感慨,“啧,我说的吧,你看这见天儿的下班接上班送,还抽时间带你吃好吃的,前两天是不是还怕你一个人见家长紧张?这不是有钱人家崽儿泡妞的惯用手段么,师父,以我这些年阅览小说无数的经验判断,绝对不一般。”
阮眠,“……什么就见天儿接送了?”
耿湾湾,“光我碰上都多少回了,还有我没看到的时候呢。”
阮眠,“……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准备准备图纸,顺便约一下水电工程师,没什么事下午跟我一起去看看………嘿,瞅你这嘴,嘟的跟抽屉脱了槽一样,要不要给你修修五金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