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季桃的表情,隐约有些难以言喻起来。
“在你嘴里,就不要了。”
她捂着嘴,重新趴在他胸膛,呜呜地哭。
林愿再次失笑。
结合一开始从饭店出来,季桃捂着额头的表现,他得出结论。
她反感他亲她。
她瞒着他突然喝酒的原因,也没来得及弄明白。
不过这些,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桃桃……”林愿温柔地喊她,“你没报警,对不对?”
“对,”季桃抬头应了一声,抽抽噎噎的,“来不及报警,是在……是在吓他们……”
“没关系,”林愿说道,“我之前拨了林管家的电话,再不过一会,他就会来了……”
季桃泪眼朦胧地看他,眼里透出一些惊喜。
林愿温声,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一般:“你现在安静一会,让我睡会觉,好不好?”
乍然之间,季桃的眼睁得很圆。
随即而来的猛烈甩头,使得林愿唇部扯动,牵扯伤口,疼痛中有着笑,笑里又隐隐糅杂了丝痛苦。
“你别逗我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他压着嘴角,轻声喊。
季桃低马尾上的数据线,都被她甩掉了。
实在是很好笑。
“不能睡觉,不能睡觉……”季桃猛地重新抱住他,碎碎念叨,“我给你讲故事吧。”
她的胸膛还在抽着气,一顿一顿。
林愿的眼神黯下,缓缓阖眼,轻勾起一侧的唇角。
“也行。”
讲故事也行。
只要季桃不哭,就行。
季桃的故事很粗糙,是格林童话的篡改版本。
如果林愿还是个小朋友,一定会认为,她是来荼毒他的幼小心灵。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城堡里,关着一个头发很长很茂密的漂亮姑娘,长到了什么程度呢……她的头发放下,落到地面后,可以让她在城堡外的好朋友爬上去,陪她一起玩……”
“她的好朋友和她那么好,他们两个人约定了,长大以后,还要做好朋友,一辈子都不分开的那种好朋友……”
林愿笑了下,没忍住问:“她好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季桃喃喃答。
林愿笑着说:“没有一辈子不分开的异性朋友,如果有,那他们的关系肯定不单纯。”
季桃不说话了。
林愿识趣地决定再不发言,怂恿她:“我还想听,后来呢?”
“后来……”季桃垂下了头,喃喃念着,“后来突然有一天,城堡另一边住着的老巫婆,发现了他们的事,她很生气。”
林愿:“再后来呢?”
“再后来……”季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巫婆趁好朋友在爬姑娘的头发时,一刀砍断了头发。”
林愿:“最后……”
季桃抿抿唇:“最后好朋友摔到地上,脑袋着地,摔成了个傻子。”
林愿的眼里略带诧异。
季桃显然很满意他的反应,唇瓣张合,缓缓说出了最后的结局。
“傻子太傻了,他忘记了约定,一转头,又找了新的好朋友。”
“姑娘杀死了巫婆,逃出城堡后,找到傻子,就用很长很茂密的头发……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捆在身边。”
“于是他们,真的当了一辈子的,永远不分开的好朋友。”
林愿有点被毒到了。
他望着她,轻轻地说:“这姑娘真狠。”
“我也觉得。”季桃附和完,轻言细语,讲起了另外的童话故事。
没再改编,听不出新意了,林愿渐渐阖眼。
失血过多后的余韵袭来,昏昏沉沉的眩晕感抑制不住,当眼睑隔绝了最后一丝光明,他在隐约中听到,举足无措的放声大喊,取代了陆续的故事声。
她还是哭了。
他想。
充斥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长廊,头顶白光刺眼,林黎青微闭眼遮挡,踏进从夸张的转到的普通病房,见到场景,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女孩守在病床旁,看到他来,支支吾吾:“叔叔,是有人看到我想欺”
“行了,不用兜着……”取下绷带才不久又重新缠上的人,止不住笑,轻轻说道,“他知道的。”
看见了他的风轻云淡,林黎青一时的怒火上来,没留情面,声音加重。
“让你收敛着点,你偏不听,惹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哪天脑袋被开了瓢,我看你到时往哪笑!”
“叔叔。”
林愿还没回话,季桃站起,挡在他的身前,满脸严肃。
“他是我男朋友。”
林黎青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吐,全噎了回去。
过半晌,他劝道:“小姐,快深夜了,先回去吧。”
“不要。”
季桃喝过醒酒汤,动作利索了不少,铺开在病床旁的折叠陪护床,两下蹬掉鞋子,缩进了薄被里。
“我今晚睡这里。”
林黎青哑然。
他和林愿对视,良久分开,缓了语气说道:“看着点,我去查查那群人来头。”
林愿微一点头。
他对那群人的根源也不熟悉,如果林黎青从查到的根源解决,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病房门被关上,林愿望向身侧,嘴角懒懒勾出一个笑容,语气刻意带一丝吊儿郎当。
“有女朋友维护的感觉,还不赖。”
季桃的脑袋从被窝里露出了一点,两只眼睛黑黝黝的,周边仍泛着红。
“叔叔说得对,的确是那样。”
林愿一怔。
季桃又强调了一句:“脑袋开了瓢,看你怎么办!”
说完像是赌气一般,狠狠扯过被子盖住脑袋,陪护床靠窗,大概偷偷望着窗外的月朗星稀,残余的酒气上涌,很快便没了动静。
似是睡着了,但不时的,会扭动几下。
林愿的目光未移,直到林黎青回来。
他示意出他出去谈话。
身着条纹病号服的清瘦少年,便用脚将白色被子踢向一边,下床趿拉着鞋,走向病房外,最后又用脚,轻轻将门勾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