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六回 结痴怨故友断恩义 争朝议君臣怒相向(2 / 2)帝鉴首页

傅衣翎放下银箸,俄尔又提了起来,淡淡道:“先到东次间里等着吧。”傅衣翎复从容用膳,待兰沁伺候她漱了口,又用了茶,这才起身。

进去后,见沐霖端端正正的立在堂下,穿着绿荷底莲花宫裙,甚为秀美朴素。傅衣翎走过去,坐在了设在朝西的凤雕宝座上,沐霖听到动静,这才回过神儿,欠身行了个万福礼,开口道:“娘娘召奴婢前来,所谓何事?”

“还须问我吗?”傅衣翎不慌不忙地道。

沐霖一愣,转而倒是轻笑了起来,“若说为了兑现当日之事,娘娘是否太过心急了点。”

傅衣翎眉宇见隐含一股怨愤,沐霖却视而不见,清清淡淡地又道:“那娘娘当日答应奴婢的事,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那日傅衣翎承诺帮沐霖出宫,只是,临到头来,她又是如此不舍。况且,傅后虽将沐霖交于她处置,可出宫一事,却还不是时候。傅衣翎唯有将苦涩往心里咽,冷下脸道:“你以为这紫禁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那就请娘娘送奴婢回辛者库。”

傅衣翎一番苦心,倒是半点不领情,她一时对沐霖又气又怒,招手吩咐莲心,“从今日起,将沐姑娘调入坤宁宫,派几个人看着,不许她踏出坤宁宫半步。”

莲心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大气也不敢出,她从未见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傅衣翎如此生气,小心道:“奴婢遵旨。”

向来温和内敛,没半点脾气的沐霖也沉着脸,冰冷地看了一眼傅衣翎,连礼节都不顾,转身离去。

待沐霖一走,傅衣翎便气势全无,瘫软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疼的额际,对莲心吩咐道:“一旦京师有变,你便秘密将她送出宫去。”

燕王大军已围城数日,京城内人心惶惶,这个天下,说不准就会换了主人。若真到了那一天,只有离皇帝越远,离紫禁城越远,方能保得周全。傅衣翎瞒天过海,将沐霖深藏于坤宁宫,不仅出于私心,更是为了她的安危打算。

京郊外,燕军大营内,三日之期已到,关乎生死成败的大战一触即发,燕王纵然在兵力上占了优势,却还不放心。他看着京城防卫图,细细琢磨着排兵布阵,以及攻城之法。京师城墙非比一般,若是硬攻,伤亡会极大,且京师九门,各处兵力分布不明,若齐力全攻,只怕兵力不足,个个突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燕王对在坐的诸将问道:“你们认为该将兵力集中于何处?”

坐下一位将领道:“京师九门中以龙光门离宫城最近,所谓擒贼先擒王,末将以为当集中攻打龙光门,直抵紫禁城,拿住傅后和小皇帝。”

薛平立即出言反对,“龙光门虽离宫城最近,可也是历来防卫最重,城墙最为坚固之地,我军一时恐怕难以攻下,拖下去,反倒折了士气。末将倒认为,东西便门墙体较低,守卫也松散,应当先从此处下手,一旦京师城破,紫禁城也不怕拿不下。”

坐下诸将也相继表态,两方争执不下,燕王早料到了如此,他沉沉地看着洛京城图,心里却有了主意。

养心殿内,段知尧、李谦、柴国林等几位将领,以及于孟阳、赵原、余良甫、袁介、杨惟中等内阁中枢,均齐聚于此,商讨应对之策。京城兵马有限,只能重点防卫,于孟阳道:“李将军和柴将军负责守卫宫城,原来的兵马半点不能少,以保太后、皇上安危。”

众人皆无异议,段知尧道:“除去守卫宫城的一万羽林军,其余城门每门可调兵一千余人,只是东西两便门防卫较弱,臣以为应该抽调一些兵马,将此二处兵力增至两千。”

赵原道:“以段大人的意思,应当从何处调兵才是。”

段知尧早有谋划,答道:“宫城兵力不可动摇,安定门、建春门等处墙体坚固,城墙又极高,叛军不易攻城,可以从这几处调兵。”

此法倒是稳当,只是在燕王强攻之下,又能守多久?傅后只盼着能多撑几日,以待援军,她强打起精神,决议道:“就这么办吧。”

话音方落,就听太监前报,“圣驾到!”

诸臣皆跪地请安,皇帝在高愚的搀扶下踏入殿内,欲要下跪行礼,却是撑不住要倒,傅后又急又气,“高愚,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高愚吓得一抖,忙将皇帝扶住,傅后又语重心长地道:“皇帝应当在宫里好好养身子。”

又挥手令人搬来靠椅,让人扶着她坐下,皇帝回道:“儿子已无大碍,母后勿要过忧。”喘了喘气,又道:“朕听闻诸位大臣在养心殿商议退敌之法,便过来看看。走到殿前,略听了个大概,按老法子布防确为稳妥,只是如今敌强我弱,一味求稳,只怕难有胜算。”

皇帝一语道破众人所忧,段知尧忙问道:“圣上有何指示?”

“为今之计,只有险中求胜!”

李谦也不解,“还请万岁爷明示。”

皇帝接着道:“将宫城及龙光门兵马全部撤走,只留千余人守备!加强东西便门防卫,并抽调一部分兵力出城,从背后袭击燕军。”

皇帝因一时激动,又咳了起来,拿出帕子捂了一会儿,才勉强忍住了。众人一听,皆是大惊,段知尧只沉吟不语,于孟阳、袁介等几位内阁文臣则极力反对。袁介言辞激烈道:“万万不可!一旦燕军从龙光门进攻,宫城毫无守卫,如何确保太后、皇上安危!”

于孟阳也道:“臣身为首辅大臣,也绝不让太后、皇上陷入危难之中。”

连一向支持皇帝的余良甫也出言劝道:“皇上三思!圣上安危关乎社稷,切不可大意。”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谏皇帝,皇帝早知如此,她强忍住身子不适,面有怒容道:“朕的安危?若一旦城破,朕还何谈什么安危!”

于孟阳堵得无话,一时恼羞成怒,“皇上不怕,何曾考虑过太后和吴王殿下?”

袁介耿直,口无遮拦道:“若不是当初皇上执意削蕃,又何至今日!”

二人的指责,字字诛心,皇帝胸口一闷,却怎忍得了臣子如此放肆,遂起身大怒道:“放肆!”

“太后的安危,朕心中有数。一旦京城有变,朕就以死谢罪,就劳诸位护送太后、吴王迁往南京,重振社稷。”

皇帝竟报了必死之心,将身后事都料理了,众人惊诧不已,皆被一向文弱的小皇帝震得哑口无言。这时,半晌不语的傅后,却忽然大怒道:“都给我住嘴!”

诸臣回过神来,吓得忙跪地请罪,皇帝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傅后,也撩袍跪了下来。傅后起身下了龙椅,冰冷地扫视众人,怒道:“看看你们都像什么样子!君不君,臣不臣,把这朝堂当做什么地儿!”

看了一眼皇帝,训道:“皇帝,你身为万民之主,遇事却毫无人君之范,动不动就将生死当做儿戏,哀家以后怎么放心将天下交给你打理!”又看了于孟阳等人,“还有你们,身为朝廷大员,却似泼妇骂街,不顾臣礼,哪有将哀家和皇上放在眼里!”

傅后的怒火穿透整个殿宇,诸臣皆惶惶不安,忙伏地磕头请罪,“臣等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