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社分为三个考场,我们在中心校。一二年级明天考,三四年级后天考,五年级是大后天。所以三四五年级,明天后天都不上学。”郑文山说。
刘玉民哈哈地笑道:“你这话不对,五年级明后天可以不上学,三四年级后天也不上学吗?”
郑文山醒悟道:“三四年级后天上学,我说话不严密。”
之后他自嘲地笑。
因为是最后一天上课,所以十点多钟就都陆续的放学了,学生这一段的学习紧张,老师们也紧张。
赵梅波与李秀丽并肩走出来后,陈启军也跟了出来。李秀丽回过头问:
“启军,你咋没看热闹呢?”
陈启军推着自行车道:“不喜欢。李老师,你和韩老师两个五年班,总共才四十多个学生,你一个人就带过去了。”
陈启军仅仅是为不至于冷场才这么说。
“是呀,韩老师和我都合计好了,大后天不用她来。”
在校门口,李秀丽忽然带笑道:“启军,吃完饭再走呗。”
陈启军咧嘴一笑道:“李老师净逗我。这个天可别下雨,要下雨就糟透了。”
他将话题转移了。
刘玉民新盖了两间房,就在老学校的后身。现在,他们三个在这里分了手,各自回家。
赵梅波总是心怀忐忑,担心自己的学生考不好。虽然她已经历了一次统考,但还没有练就老教师们那镇定自若泰然处之的心态。因为记挂着考试这件事,她晚上的觉都没有睡好,总是做梦,梦见稀奇古怪的画面,也梦见陈启军,梦见他只穿了一件裤衩,拿着一根儿玉米秸秆儿舞动。她醒来后捂住了狂跳的胸口,在眼前复映着陈启军的形象,不禁浑身躁动像有小蚂蚁在爬。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赵梅波看到天阴了,云层遮却了天空,虽不浓厚,却让人心生忧虑。赵梅波暗暗祈祷不下雨,至少下过雨之后便雨霁天晴。十点多时,雨线突然从空中扯下,并伴有一阵大风。没有闪电亦没有雷声,而且那风也像是急骤的雨吓跑了一样,只刮了一阵便躲了起来。
雨持续了半个小时后又骤然停住,太阳从云隙中露了出来,片刻间整个天空变像奔腾着怒涛的大海一样。但也仅仅是二十几分钟的宁静,又一阵刷刷的响声由西南传来,而后整个天空逐渐昏暗,雨幕又将一切笼罩起来。
就这样时断时续的雨下到四点多才完全结束。云拉开了距离,一团一团的像跑累的野马。到夜里九点多,那野马似的云都跑光了,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赵梅波在早晨草草地吃过一碗饭后就穿上黑色的雨靴,走向前面的路。昨日的雨一阵一阵的下得急,所以路上还不算太过泥泞。赵梅波的浅蓝色的裤脚挽起,刚好掩住靴口,所以看起来就简洁又不失美感。
赵梅波到学校后,收拢学生点数着,发现张小旺还没来,就嘱咐班上的同学遵守纪律,不要吵闹,她自己到办公室静静地等着。时间还早。
郑文山办公桌上座钟的针脚正指向六点半。
赵梅波闲着没事翻动北墙上挂着的各种表册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和学生的问好声,她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她知道陈启军来了。虽然与陈启军只能有短暂的十几分钟的独处,但她心里还是产生了焦灼的渴望和些许的不安。
陈启军由走廊里推门进来后,赵梅波并没偏转脸,就像没有觉察一样。
“梅波,这道可泥泞了,幸好我穿着农田鞋。”陈启军走近赵梅波道。
直到这时,赵梅波才微侧过头,看着陈启军说:“裤脚上全是泥。”
“嗯嗯,甩的。”陈启军将目光扫向自己的脚面,像是有点儿难为情似的,又说,“我爸让我穿靴子,我没干。靴子带泥,不跟脚,走这一路还不得累死我啊。”
陈启军白色的衬衫扣子完全地解开着,露出里面红色的背心。
赵梅波很希望与陈启军独处在一起,但真的在一起了许多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内心里很紧张,看得出陈启军也局促紧张。赵梅波尽量的找出话题来,好让彼此放松,免得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这样艰难地扯出几句话后,两个人反倒更加找不出话题来。
陈启军抬头看看座钟提醒道:“看看学生都到齐没,要到齐了也该走了。”
这句话仿佛是救了赵梅波一样,她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应该到齐了。”她说。
检点人数后,陈启军将同学们带了过来,都站在前栋校舍的房山下。这分明是无声的等待,赵梅波会意,再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她也把学生领了过来。
“梅波,从后边树趟子过去吧,那儿可能不泥泞。”陈启军的这个提议得到了赵梅波的响应,于是两个班级的学生在他们的带领下向外面走去。
一带高大的杨树林向西延伸,树间的杂草纤弱得吹弹可折,地面平整不泥泞,只是有些湿滑,南面的玉米葱绿茁壮,叶片宽大肥厚。
走出一百多米后,学生们的队形散乱了,有的已跑起来,欢快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