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昕媛的报告是下午送过来的。
“我可是给你们卖着老脸才申请过来的试剂。”何昕媛敲敲门,对着纪临还是一张欠钱脸,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收获不小啊。”
“这是种国外的新型毒品,最近国际上尤其重视。这药吞服一定剂量有致幻效果,而且进入人体后的分解起效速度也很快,还不容易被发现,目前检测需要使用定向试剂。”
“日常使用的就是这种镇静剂的假包装,像你们拿到的那个瓶子,差不多。早上缉毒的人一看瓶子,眼睛都亮了,回头你记得自己去找人家做交接去。”
小小的白色药片虽不起眼,却能让人沉浸在它制造的无边无垠的幻想世界中。它用荆棘缠住一个人的手脚和脊梁,又用鲜艳的花朵挡住那人看着前方的眼睛,它犹如陆地上的塞壬,带人驶向繁花茂盛的死亡之岛。
“毒驾?难怪监控里看几个车就觉得高呈雅这辆野,这是真不要命?”
“玩命也不带这么玩吧。”
“这对自己太不负责了。”
科员们七言八语纷纷咂舌。
世上总有人把追求刺激和生命放在天平两端,觉得自己可以成为笑看一切的上帝,可这天平一但倾斜就必然会翻,最后往往非死即伤。
言梦晗觉得自己也像大家那样有满满一腔话想说,但是看着纪临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高呈雅的胃内容物和血液检测随之出炉,药物分解见效极快,高呈雅显然是到凌绝顶之后才吞了药片,而后随手丢弃药瓶的。
显然,别人赌的是钱,他赌的是命。
高呈雅必然是去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了三千万他宁愿豁出自己后半辈子。所以那场飙车无可避免,从他踏上凌绝顶的那一刻起,地狱的大门大概就已经对他完全敞开。
毫无疑问,他毒驾的标签被彻底敲定了。而且按照薛滨说之前就看高呈雅吃过这东西,只怕高呈雅还是个瘾君子,只不过时间不长,没办法像他母亲那样从外表上就引起外人的怀疑,尸检的时候也没能发现。
原本闹哄哄的办公室就在这一瞬之间忽然静地出奇。
纪临夹着报告的纤长手指松了松:“定责吧。”
“服用管制的精神药品并且超速,负事故全部责任。”
言梦晗拿着责任认定书细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唏嘘:“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毁了。”
无论是只顾事业的高文斌,沉迷满足的高太太,还是走上不归路的高呈雅,他们每个人都在为这项事业“添砖加瓦”。
纪临拿起桌上的物证袋。
“走吧,去趟市局跟缉毒支队交接工作。”
“我们忙完了,该他们忙了。”
言梦晗也就格外默契地放下厚厚一沓印好的资料,起身跟着纪临往外走。
两个人刚刚下楼,纪临步子一顿停了下来,言梦晗一抬头,见到了两个熟人。
高氏夫妇就站在楼道的尽头,隔着往来人群和长长的距离,一动不动地看着出现在楼梯拐角的纪临。
高文斌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但是高太太却很不同。她虽然依旧削瘦,但容光焕发状态极好,体面的脱胎换骨,已经几乎看不出之前那种悲痛欲绝直至崩溃的影子。
高太太穿着一条大方得体的连衣裙,戴了珍珠项链,打扮地十分庄重,就像是要去出席一场盛大的晚宴,和前几日相比更是判若两人。
这世界上就好像有一个开关,只要按下去,就能让那个惊呼癫狂的高太太立即恢复正常,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可言梦晗只觉得这一切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高太太静静看了一阵,便主动朝前走过来。
“我要自首,我害了人。”
“我害了我儿子。”
纪临轻垂眼帘,对面前的高氏夫妇道:“上楼说吧。”
言梦晗带着两个人进了楼上的会议室,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对巨贾夫妇。
没了前呼后拥的排场,没了人人逢迎的身份,两个相互搀扶着和一对普通夫妻也没什么区别。
高太太刚刚坐下,看着纪临和言梦晗的就目光闪了闪。
她拿过手包,从里面摸出一瓶标满英文的小药瓶,皱着眉头苦笑:“你们可以看看这个,也可以做个检测。”
“呈雅出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