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昨天高歌干了些什么,不过想必不会太轻松,外边的镇子也比昨天安静了。
“也亏得你知道说声谢谢,虽然我看那些人也不爽,但终归帮了你。我累死累活的,你要是连声谢谢都不愿意说那我可真得气死。”
刘安干笑了两声,坐在门口的阿茶时不时地回头望上两眼,这两人有很多的地方相似,但又追究起来,其实也没一处地方是像的,酒寨子外边的雨更大了,雨水已经溅到了阿茶的脚上。
白色的袖袍裹着手,高歌嘴里塞着松花蛋,看着刘安捡起了斗笠,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想清楚,出了这酒寨子,我就真的没法子帮你了。”
“你就算小看我,也不该小看这柄剑。”刘安把斗笠戴了起来,手搭在剑上,脸上一扫之前颓势。
他摸到了剑好像是有了信心,摩挲着剑柄,刘安笑的很自信:“你不要瞧不起白衣剑。”
“阿茶,走吧。”
坐在位置上,高歌看着白色的衣裳被风雨打湿,粗布麻衣的少年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青石道上。
没有说话,倒不如说,不能说话,雪白的锋刃贴着他的咽喉,一个矮胖子站在高歌身后。
“菜里有毒。”高歌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一个松花蛋,不像之前那般,而是轻轻地剥了起来。
“好眼力,不愧是高歌,名不虚传。”矮胖子的声音被肥肉压住了,显得很低沉,贴着高歌的后背,他站起身才和高歌坐着一般高,勉强用匕首对着高歌的喉咙。
“厉害的是你,竟然胆敢在雨中掺毒,你让他们吃下这些带毒的饭食,光吃没事,但再淋雨,不到半天,就会毒发身亡。”
高歌的喉咙动了动,他把刚刚剥好的松花蛋送进了嘴里,叹了口气:“销魂散,倒是浪费了这么好的饭食。”
销魂散,销人间魂,无论凡俗,天下至毒之物,分销散和魂散,销散无色无味,魂散则腥臭非常,满是人血的味道,用大雨来掩盖是再好不过了。
高歌斜着眼睛,勉强看到了那矮胖的身影:“陈连,你来了这镇上,岂不是说明渭水五毒都来这儿了?”
“那岂不是有点大材小用?”矮胖子嘿嘿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高歌已经成了他刀尖上的玩物,若是他想,这名满天下的青年就将死在他的刀下。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既然看出了有毒,为什么不提醒他们。”
“提醒?提醒什么?你真当他们没看出来?”
陈连愣住了,的确是太顺利了,刚刚没去细想,现在听了高歌的话,才觉得处处是蹊跷。
“他们没走!”
“不,走了。”高歌笑了起来,乘着陈连愣神的功夫转过身,一双眸子满是嘲讽,看着陈连,这矮胖子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恼羞成怒了,怒骂道:“你他妈耍我!”
“耍你又怎么样?”
矮胖子的身后传来了刘安温润的声音,刀锋指着高歌,剑锋指着陈连。
转过身去,陈连猛地发觉小小的酒寨子崩塌了起来,无数的镜片碎裂,迸溅的四处都是,面前的高歌也笑着,笑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矮胖子的脸扭曲了起来,怒吼着一拳砸向高歌,旋转飞溅的镜片包裹住了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哪里还有高歌,一拳打穿的只不过是斗笠罢了,刘安笑着提剑上前,殷红的血飞溅到了桌上的菜上。
陈连捂着咽喉,眼神渐渐地涣散了起来,记忆不断地模糊。
“究竟是什么时候?”
“下楼。”这是陈连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
高歌坐在长凳上,头发显得更加花白了,声音越发疲倦。
“白衣剑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勉强扯起嘴角,高歌趴在了桌子上,身边是血泊,从心底涌出的疲惫卷席了他,好像要把他拖向无底深渊。
“有人雇我来杀白衣剑,因为他怕输,但是白衣剑已经死了。”
刘安沉默不语,高歌笑着接着说:“李泰山早赢了,在二十多年前就赢了。”
摇了摇头,高歌趴在桌上,把脸埋进了水蓝色的袖袍里。
“之后我没法帮你了,出了这酒寨子我就再也没法帮你了。”高歌的声音越发微弱,他已经闭上了眼。
“我太累了。”
阿茶坐在石沿上,回头看了眼那个一宿没睡的青年,在素色衣衫上的那一滴血是如此显眼,他实在很难想象。
究竟是谁的血,让他仅仅只是闻到就感觉到了宛若天地塌陷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