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鸿胪寺,众人齐集,皇上威严坐在上首,眼神中有些期待又隐着些忧虑。 公孙策面色并不太好,有些沉重的意味,他环顾四周,脸色苍白的的卡伊姆依偎在飞燕怀中,身子有些瑟瑟发抖,飞燕不时低下头,抚一抚他的小脑袋,再多安慰几句。八王爷、庞太师、里达、刘大人、卢大人等一干大人们一个不落,甚至连耶律大石和萧肃陌也早早坐在一旁等着看热闹,颇有些兴致勃勃。 就在他出神这一会儿,上首的皇上轻轻咳了几声,他抬头看了看皇上期冀的目光,终于清冽冽开了口。 这一张口,竟是开门见山,丁点儿不见拖泥带水,果真如太师的教导一般,越早越好。 “凶手就是你!”公孙策突然转身,指向坐在一旁的耶律大石,耶律大石又惊又怒,却见公孙策的手指微偏,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指在身后的萧肃陌身上。 萧肃陌似是不敢相信一般,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地说:“这……公孙少卿,你这是……这是血口喷人啊。不是我……我没有。” 在场的人除了八王爷和庞太师还能保持镇定外,其余皆好奇不已并带着些许释然,尤其是皇上,身子都已微微离开椅子,尽管强压着,却不难看出一丝喜色。 公孙策胸有成竹,“那我请问,哈迪大人死时,你可有不在场的证据?” 萧肃陌气恼,“公孙少卿真是健忘,我那日不是告诉过你,我与易卜拉欣王子在一起。” 他眼波一转,继续咄咄逼人,“萧林牙,一个已死的人是您不在场的人证,未免不严肃了些。” “你……”萧肃陌指着公孙策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人莫不是个斯文流氓,指证人竟是连证据都不想拿, 公孙策似是看透他心中所想,继续追击,“好,那我再请问,易卜拉欣王子死时,你可有不在场的证据?” “我当晚未出过都亭驿,你怀远驿中的侍卫,也没人看到凶手不是吗?” 公孙策冷哼,“这就是说,你又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了?” 萧肃陌心中压抑,狠狠吐了口浊气,“是又怎样。” 公孙策摆手,“萧大人,您别急,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你在不在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作案动机。”看到萧肃陌猛然抬头,似乎察觉出不好,公孙策轻笑一声继续说:“萧大人,不知你大食的名字叫什么?”说罢,不等回答,又转身看向耶律大石:“王爷,您带着一个法蒂玛部族的人挑在这时候来我大宋,不会只是议亲这么简单吧!” “法蒂玛族?”耶律大石怔住了,不敢相信地扭头看了看萧肃陌,心中虽已信了八分,却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胡说什么?” 公孙策却笃定地说:“王爷若是没发现,就再仔细看看萧大人的长相,虽不如大食人那般异域风情,但他高鼻深眼肤白发浅,也并非你大辽人的正统长相,想必是半个大食人。”无需耶律大石解释,公孙策就直接定性为耶律大石并不知情,足以看出他的通透和老练了。 耶律大石看了看萧肃陌,眉头越拧越紧。 而萧肃陌却不甘示弱,“单凭长相能说明什么问题?我的血统我还能没你清楚,再说波斯、回纥哪个不是高鼻大眼,你……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那就请萧大人当着大食使的面,将你左臂袖子挽起。”话音落,萧肃陌如闻惊雷般睁大了眼,却丝毫不见动作。 公孙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上前,替萧肃陌拉起袖子,众人纷纷探头而后啧啧称奇,萧肃陌的手臂上,一个掌型纹身赫然可见,那掌型纹身色泽鲜艳,掌心处还有一个似是眼睛一样的图案,这纹身正是陈冬至所讲的传说中的“法蒂玛之手”。 公孙策开口:“如果我没认错,你手臂上的纹身名曰‘法蒂玛之手’,是法蒂玛族的婴孩一落地便会纹在身上的吉祥符号。” 萧肃陌低头良久,猛然抬头,如困兽般再作垂死挣扎,“好,我承认,我是半个大食人,我父亲是契丹人,法蒂玛部是我的母族,可这不能代表我就是凶手。” 公孙策点头,“萧大人既然还是不认,那就由我来帮你分析和回忆一下,顺便讲予在座各位听一听。” 众人皆是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哪怕是仍没有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的耶律大石也不由地侧耳。唯有萧肃陌不屑。 “好,我们先从哈迪之死讲起,那日我在给哈迪验尸之时,发现他身下的泥土上有一手写的波斯文,经查阅,那是一个‘绿’字,黑与绿在大食中各代表什么文化,相信萧大人不会不知,那日,听闻绿字,连卡伊姆王子这一大食孩童都气愤不已,哈迪大将军更不会不知吧!所以,这绿,就是他在垂死前拼命告诉我们的真相。”公孙策不知为何,并没有直面萧肃陌,他斜了斜眼,看了看萧肃陌的神情又继续补充,“在场这么多人,唯一有作案时间的法蒂玛人,只有你萧大人,不知你有何话说。” 二人唇枪舌战 。 “行,假如是我杀了哈迪,他又如何得知我是法蒂玛族?” “你懂波斯语,且长相异域,汉人辽人难以发现,可同为大食人,想发现则轻而易举。” “哈迪武功高强,我如何杀得了他?” “亮明身份,扰乱他心神,趁他不备突然动手。” “我千里迢迢来大宋杀人能改变什么?” “局势,哈迪主宋,哈迪死则难与宋合作,宋若出兵,法蒂玛族将不占优势;而易卜拉欣为王储,宝石则可号令YSL各部族,一箭双雕。” “你可知,大食失了大宋还有大辽。” “北面林牙,官居要职,破坏合作,易如反掌。” “那我请问……” “你,闭嘴!听我来说。”萧肃陌正要继续发问,公孙策突然一改往日温雅,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他面容冷肃,伶牙利齿,“那晚,你辽食二国四人对月饮酒,与哈迪大人产生嫌隙致他离席,你借故如厕前去行凶,易卜拉欣候在便所之外的时候,你从后墙翻出杀人,随后潜回,易卜拉欣次日信誓旦旦为你证明你不在场,而你却还想将查案方向带到易卜拉欣身上,其心之险恶,令人发指。随后,你又潜入怀远驿,杀了易卜拉欣,当你拿走宝石还要对卡伊姆动手时,侍卫出现你只能仓皇而逃。这过程中,你唯一失算的便是里达大人,你以为易卜拉欣死,大食会转投辽国,便可随后再伺机扰乱,没想到里达大人却不愿做主与辽国合作。那日你与他在怀远驿中起了争执,不巧,我刚好路过。这便是这案子的来龙去脉,你且看看,我说得对与不对?”公孙策咬牙切齿。 公孙策态度忽然的转变令萧肃陌感到深深的压迫,看着周围人对他唾弃的目光和耶律大石躲避的神情,他突然心生绝望,自己,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