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血液透析的患者,生存期都很长,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都有可能,我来这边工作已经六年了,但这里有差不多一半的病人,算是我的前辈。”
项路此时也慢慢明白了,补充道:“好像听说这十几年尿毒症患者数量增长很快,年龄段也开始下移。”
姜山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床位,上面躺的赫然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此时正乖巧的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看着电子书,任由机器不断的拉出、送回他的血液。
“前年来的,那时候我们还有十几张空床位,可现在一张都没有了,外面还有五六个排队的病人。”姜山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
“这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科室。”项路默默的想着。
不论是普外科,还是第一外科部,病人的主要构成还是以手术病人为主,平均住院时间不会超过两周,床位轮转率非常快。
之前科室里有个同事结婚出去旅游半个月,回来整个科室的病人都换了个新,弄得他都有些适应不了。
可血液净化中心的病人却不一样,他的住院时间,是以年作为单位进行计算的。
北山市一共就那么多家医院,每家医院最多也只有百十来张血液净化中心的床位,病人只进不出,数量有逐年增加,终究有一天会出现床位跟不上病人增长的速度。
“那这些需要透析的病人怎么办?”项路担忧地问道,虽然不是自己科室的病人,但看到这种情况,任谁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没办法。”姜山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咬牙道:“我们只能保障现在的两百多号病人,其余的病人,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不过近几年北山市出现了很多私立的血透中心,也替我们缓解了不少压力。”
“私人医院吗?”项路沉默不语,心里却是浮现出无数莆田系的夸张标语,纯粹以利益作为导向的医疗组织,总是让人没办法产生太大的信赖感。
而就在两人讨论的空档,前台处的争吵声愈演愈烈,最后那位带着鸭舌帽的病人更是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算我们求求你了,这是二十多条人命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姜山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日常的撕逼,其实像这种来抢床位的病人时有出现,大多都是不满私人医院的环境,或者由于搬家,想就近来东方医院透析,但今天这位病人似乎有些特殊。
尤其是他口中的二十多条人命,更是让姜山心里一紧。
姜山和项路一同走到前台,看着无比混乱的场面,他沉声道:
“什么情况?你别这样,先站起来,好好说。”
终于看到有医生来了,那位鸭舌帽病人非但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砰砰砰磕起了头,看起来已经是彻底崩溃了,希望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委屈。
“求求你们了,一定得帮帮我们……我们真的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姜山本来是想用一贯的严厉态度去面对这个病人,以便于接下来严词拒绝他抢床位的无理要求,可看到他如此样子,纵然姜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没办法再狠下心来。
但床位紧张又使得他不敢松口,因此他只能沉默地站着原地,面无表情。
项路身为局外人,又是在场唯二的医生,此时俨然成了最没有压力,也最有资格发声的人。
于是他顺手拿起了一张板凳,送到了鸭舌帽病人的身前,轻声道:“你先做好,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就算想帮你,也摸不着头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