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还是不接受赫连衣的表白,反倒更加排斥。赫连衣虽明白宋易安的顾虑,也知道宋易安并非对他绝情绝义,但失落的情绪还是很强烈。
末了,赫连衣说:“罢了,就算你不接受我,但你要启程回京,还是需要我陪同的。你想什么时候动身,我马上准备。”
“不必了,”宋易安说,“你假期还长,自可享受天伦之乐。我的身边有很多护卫,你看不见罢了。”
“忠武卫吗?这么说来,我家里也有你舅舅安插的人了?”
“你怕了?”宋易安大方承认。
赫连衣摇摇头:“你若是有心伤害我父母,处处都有下手的机会。昨天蜀王殿下与你住的那么近,你也大可派人杀掉他,毕竟他的身上也有你厌恶的血脉。可你没有那么做,这说明,你顾及我家中老小。”
“你想多了,我这种人,是没有心的。”
赫连衣急了,皱眉说道:“宋易安,你是有嘴硬症吗?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若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当初在城门外,为什么要执意跟我来夔州?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卷进你的计划当中?现在舍下我,你的良心……”
“我说过了,我没有心!”宋易安像是耐不住赫连衣的纠缠,打断了他的话。两个人眼下的气氛有些诡异。宋易安像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男子,赫连衣反倒成了所托非人、遭丈夫狠心抛弃的新妇,怨气十足。
宋易安之后的话更是过分,她紧紧盯着赫连衣的眼睛,说:“赫连公子乃是人中龙凤,自有佳妇美人翘首以盼。公子的情谊,放在我宋易安的身上,只能是累赘。我不接受公子的好意,只是不想平白再多罪孽,将来入了地府,也不得安宁。当初招惹公子,乃是情势所逼,在下惭愧。但公子若是想寻个赔偿,在下除了一身仇恨,再无其他。言尽于此,请公子珍重,好自为之。”
说完,宋易安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天还早,太阳还没有落山的迹象,明明是夏天,可清风拂过,偏让人觉得从头到脚的寒冷。风吹过池塘,撩拨的荷叶哗啦啦的响,顺着清风吹过来的荷花的香味,却因为这寒气,失去了引逗游人的魅力。
赫连衣伫立在泥泞的池塘边,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总觉得自己该心生怨恨,至少应该对着那个薄情寡义的女子控诉一番,哪怕跟她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也好,好歹能显出作为一个被拒绝的男子应该有的尊严来。可惜他的尊严就像水里的鱼,好不容易冒了个头,又很快一闪,再也抓不住了。
宋易安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把人耍的团团转,还能理直气壮地离开,可我赫连衣为什么不行呢?
赫连衣的思绪被搅的一团乱,久久无言。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就在通往主院的拐角处,在错落有致的墙壁投下的阴影里,有一个人影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赫连闵捻动着胡须,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次日天刚亮,宋易安就收拾好了行李走出了房间。她还在病中,眼见着又瘦了一圈,脸蜡黄蜡黄的,眼睛也没个神采。昨天夜里发了低烧,好在连续吃了两剂药,这才把病气压下去。可她浑身没劲,四肢像灌了铅一样重,头也有些发晕。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多休息几天很是必要,但目前京中布下的局已经完成了,所有能“登台唱戏”的“角儿们”都准备好了,她可不能缺席。
去和赫连闵、画娘子告别,和赫连衣告别,然后回京去,和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做个了断。京中之事若成,复国大业成就大半若败,不止是自己一条贱命,血流成河也近在眼前了。
天阴沉沉的,一会恐怕还会下雨。
宋易安以前很喜欢下雨。只是后来被宋元吉打坏了腿,迟迟好不利索,落下病根,一道阴雨天就酸麻得疼。不过就算那样,她对雨也并不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