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还挺冷的。”钟筠抱着胳膊说。
路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钟筠接过去道了声谢。
地下室里堆放着许多姿态各异的雕像,面目森冷,双眼紧闭,有些放得年长,身上都出现了裂痕。
“这雕像还戴着耳机,”罗辰抬头看了一眼,“都是现代人吧。”
“可能是以前闯进这儿的人,被阿黛尔变成了石雕。”傅游年低头跟郁奚讲完地下室的情况,然后才跟队友们说。
郁奚以前失明之后就很少开口说话,他拆了纱布,别人不知道他眼睛瞎了,或者知道,但总是会不小心遗忘这个问题,然后让他去看周围的东西,他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也没有打断过对方的话,只是一片茫然。
叔叔曾经接他回家住过半个月,他每天自己去洗漱或者上厕所都是问题,总是在撞墙,或者被绊倒,摔得膝盖青紫,额头上也都是伤。
那两个小孩还会故意把椅子摆在他经过的路上,郁奚好几次不小心碰到,跌倒后又被椅子砸在身上。
叔叔跟婶婶也不知道,不觉得自己孩子会这么调皮捣蛋,只觉得郁奚怎么变得这么费事,每天都得有人照顾他,不然在家里都不能好好待着。没怎么上过学,除了跳舞什么也不会,现在眼瞎了也不能跳,明明有手有脚,结果后半辈子都得靠他们养着,一点也指望不上。
后来郁奚就没在家里住,他做完手术还有点积蓄,就一直待在疗养院。
坐着轮椅出去晒太阳时,听到旁边有病人凑在一起聊天,说起前几天看的电影,特效不值几毛钱,说起家里新养了只猫,照片特别可爱,郁奚无法想象,最终就变得越来越沉默,阳光暖融融地落在身上,他的世界永远漆黑死寂。
“你右手边那个雕像,是一个在遛狗的老人,戴着草帽,驼背,个子不高,脸上皱纹很深,指节粗大,像是干过很多农活的样子,那条小狗……我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小短腿,耳朵耷拉着。”傅游年声音低沉,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到大概是个锋利冷漠的男人。
但郁奚听得很入神,从来都没有人这样仔细地跟他说着什么,在他无数个辗转反侧,想藏一块玻璃碎片自杀的晚上,没有人这样耐心地跟他说过话。
检查完地下室准备出去,傅游年又去拉郁奚的手腕,但没有抓准,不小心直接牵住了他的手。
郁奚没有反抗,就沉默地让他拉着,傅游年忽然不太舍得松开,握着那只柔软冰凉的手,就一直那样牵着,握在手里觉得连大小都正合适,他刚好能包住郁奚的手。
“对阿黛尔和执事来说,我们是外来的入侵者,”出了地下室后,傅游年说,“那些客套和礼貌可能都是引我们放松警惕的钩子。”
地下室被发现之后,阿黛尔和执事都不知所踪,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样反而更让人心里没底,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动手。
一直到晚上都还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第三天中午,钟筠起床出门,就看到李菏死在了一楼大厅。
李菏是被人用一把长剑当胸刺中,失血过度死的。
傅游年看着地上那个穿着李菏衣服的模特假尸体,跟郁奚说:“剑是从胸口几乎垂直刺进去的。”
“阿黛尔身高不够,应该是执事杀的。”郁奚低声说。
“我要累死了,那小祖宗到底有什么愿望?”路湛蹲在旁边拨了拨那把剑。
他们的积分算下来只差最后实现阿黛尔心愿的那两千,却一直想不通关键点在哪儿。
“愿望可能是为自己,也可能是为别人,”郁奚的手在沙发后拉着傅游年的衬衫衣料,“不知道阿黛尔是哪一种。”
“为了她哥哥?”罗辰猜测。
傅游年拿起阿黛尔的日记本又翻看了一下,“醒来时我就被关在这里,我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阿黛尔会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郁奚仔细回忆,他们每次吃饭时阿黛尔都在,但阿黛尔从来没碰过桌上的食物,只是在旁边等他们吃完就离开。起初他以为是np不会跟嘉宾一起进餐,现在想想,如果阿黛尔知道自己是鬼,她当然不会再来吃活人的食物。
“应该知道吧,”路湛说,“她能把人变成石雕,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但是她知不知道执事也死了?”郁奚忽然说。
阿黛尔很有可能不知道哥哥只是她的副人格,会跟着她一起死,毕竟哥哥就作为她的执事,直接站在了她面前。
“她想让哥哥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她?”钟筠猜。
傅游年沉默了很久,开口说:“我觉得不是,我跟郁奚被关在房间的时候,那个主题很明显是放手,爱是双向的自由,她的愿望,可能是让哥哥离开。”
傅游年话音刚落,系统机械的提示声响起,“恭喜玩家解锁阿黛尔的心愿,请再接再厉,逃出古堡。”
“那不是完了,”罗辰说,“副人格也死了,还怎么离开?”
“不可能是死局,”傅游年说,“副人格往往是因为主人格在情感或者其他方面的需要才产生的,现在阿黛尔已经很坚强了,而且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剩下的执念可能就是留在这里陪着哥哥,如果副人格也能明白这一点,是不是就会放手?”
那位执事就站在大厅的拐角处,眼眸冰冷地看着他们。
他因为阿黛尔强烈的心愿才出现,陪着她长大,教她弹琴,教她马术,是她的哥哥,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和陪伴阿黛尔。
可那些人却带着他去看阿黛尔自己在房间读书,她手指灵巧地给自己扎好了头发,去花园里剪下几枝玫瑰花,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弹出一首月光奏鸣曲,她也学会了那些曾经看起来深奥难懂的历史。
并不是不再需要他,只是人终究都会长大。
傍晚黄昏烂漫,晚霞落在阿黛尔的脸颊上,像一副温暖的油画。
执事慢慢地走到她面前,递给了她一朵在她出生那年种下的玫瑰花。
任务好像已经完成了,但听到系统播报时众人还是愣了一下,阿黛尔心愿居然只有一千积分,他们现在还差一千。
“怎么回事?”钟筠不解,“小女孩和执事都不见了,按道理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
郁奚总算摘下了眼罩,回过头,看着身后走来的人有点惊讶,“洛远?”
傅游年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说:“大概阿黛尔的美杜莎之眼失效了,说不定她只是把人变成石雕而已,真正动手杀人的,一直是她哥哥。”
每次录完一期出去时天色都是黑的,郁奚坐在车厢角落的位置,看着外面夜色下黑黢黢的树林,忽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排斥夜晚了。
连那个夜光小鲸鱼这几天都忘了带。
破风的演唱会是明晚八点开,郁奚戴着耳机,又去听了遍他们的新歌。
傅游年就坐在他旁边,余光看到他点开的视频,刚好镜头转到那个鼓手身上,没忍住问:“你喜欢这个乐队?”
“嗯,”郁奚拉起外套拉链,挡住半张脸,“我喜欢这个鼓手,买了票打算明天去听他们的演唱会。”
罗辰还在前座喝水,听到他的话差点一口喷出来,忽然后悔告诉郁奚他这里有票,只希望郁奚别把他供出去。
傅游年想起他们录第一期,郁奚就站在观众席那边看他打鼓,现在才迟钝地回过神来,郁奚可能只是喜欢看打架子鼓而已,不是在看他。
“会打鼓的你都喜欢么?”傅游年摘下他一侧的耳机戴上,觉得这破歌可真难听。
郁奚并没有察觉到傅游年话里的那股酸味,他看着视频里那个穿着球衣的鼓手,又想起那天他们演唱会,忽然觉得好像还是傅游年更帅一点。
“也不是都喜欢。”郁奚小声说。
傅游年注意到他看着视频忽然红了脸,语气迷一样地忽然有点害羞,以为他是说只喜欢这个乐队的鼓手的意思。
“那明天你可以见到偶像了。”傅游年听不下去这歌了,摘掉耳机,重新给郁奚戴回去。
他指尖不小心碰到郁奚的耳朵,郁奚感觉有点痒,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目光闪烁地点了点头,乱答应,“嗯。”
傅游年还是头一次听他说喜欢谁,哪怕不是那种喜欢,而且还是对着自己曾经的对手,一颗心像是掉在柠檬水腌入了味儿。
一会儿可能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0101423113620201016205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萤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路20瓶萤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