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孙应天的寿辰日益接近,青石派来了众多前来祝贺的各派人士。 一锦衣少年身旁围着众多青石弟子,其中一年纪较轻的弟子望着他叹道,“唉!你的皮肤这么好,是怎样做到的” 少年道:“这个嘛,七分靠天姿三分靠后天,这样,你给我五两银子,我将我的秘方写给你!” 那弟子摸摸脑袋,又数了数自己的银两,踌躇了半天,“我只有八钱银子,可以吗?” 那少年面有难色,两人争执了半天,终于以八钱银子和钱袋换得了二分之一的秘方,那少年道,“对了,我让你做的事办好了么” 弟子乐呵呵的,“办了,办了,人马上就来。” 不久,慕容芙徐徐走来,望着那人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依旧笑嘻嘻的,“你不要这样嘛,人家历尽千山来找你,你还这个态度,人家真的是会很伤心的!” 慕容芙感到一丝无奈,倒仿佛欠了他一般。“你分明是自己不想待在楼府的吧,楼大少!” 他又是一乐,“所以说我们阿芙真的是懂我,不过人家离家是真的,前来见你也是真的,”边说边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罐来。 “这是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你打开看看。” 慕容芙打开一看原是一碗肉汤。 只见楼明凡道,“这青石门整日青菜白饭的,我专门去厨房给你做这个。” 而后他又望着她叮嘱道,“我此次前来时日不多,待会就得回去了,你们这边忙完了可别忘了回洛阳找我。” 然后她才知道,其实青石派百里无禽,楼明凡便将林初七与表妹共寄云书的信鸽抓来炖了,林初七得知后气得一路从灵山追到了洛阳。 皓月当空。 繁星点点。 鲜红的花朵上裹上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树梢下慕容芙正独自徘徊,她望着不远处的房屋,握紧手中之物,而后似是鼓起勇气朝前走去,她走到房门外轻轻扣门,门开了,她缓缓走进。 楚云天正坐在案桌旁,青衫白衣,手中持着一个琉璃茶盏,他抬起头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明凡,那边怎么样?” “一些小事,已经处理好了。” “那便好。” “对了,还有”慕容芙欲抬起出手中之物,见到案桌上一物,手便停了下来,那是一个七彩绣金的剑穗,上面还镶着颗晶莹的玉石。 她低声喃喃道,“这是” 楚云天低头望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是碧云带来的。”那日,沈碧云见他剑穗掉落,便给他送来了这个,他并未接受,许是她遗落在这的,他也并未在意。 “哦,”她低声道。 “还有何事么”他望着她。 慕容芙一怔“哦,没有,你早些休息。”说着便急忙离去。 她踏在青石路上,略微觉得有些寒冷。 花随着清风落下,她手中握着的素蓝色剑穗在落红的映照下,显得更为的暗淡。她浅浅一笑,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不知何时,她已会在意那人的态度和想法,也会害怕,害怕失去与不舍。 风停了,而后寂静,她抬了抬眸,月光落在她平滑的下颌,她眨了眨眼睛,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而后鼻尖送来了阵阵清香,不是花的香味,也不是草木的清新,而是一种淡淡的而又缠绵的酒香。 黄花树下,一黄衫女子正在独自酌饮,她望见慕容芙对之微微一笑,向她递上手中之酒。 慕容芙也对她一笑,接过了手中的酒壶。 那黄衫女子,就是孙应天之女-孙云夕,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像云间的夕光,永远的充满快乐充满希望。 直到她遇见了他,靳惊风。 风, 悄无声息,独来独往。 却从不随波逐流。 恣意逍洒,波澜不惊。 能给予你温暖,也能赐予你寒冬。 15岁时,他便已是一个出色的杀手,他知道手中的刀便是他的一切,它可以给他一切光环荣耀、名誉地位,掌握着自己与他人的命运,也可以令他万劫不复、跌落深渊,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与招数。 只知道他的招式很邪、很偏。 但倘若你见到他便定然觉得他不是一个杀手。 只因他着实不像一个杀手。 杀手是属于黑夜的,他们通常只着黑衣,只因只有这无尽的黑才能包容悄无声息的血色和无边的落寞。 可他,却穿着淡紫的衣衫,光彩夺目,嘴角还带着难以琢磨的笑,他从不隐藏,他以他自己的身份骄傲。 没有人想见到他, 见到他时却来不及了。 那日,两人被海浪冲至一座岛屿。 孙云夕位于一个山洞之中,昏迷间感到前胸有一丝冰冷,而后又覆上一片温暖,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见靳惊风正在解她的衣裳,她迅速拿起手中的剑,“淫贼,你想做什么?” “姑娘可否看清了再下结论,在下只不过是替姑娘上药而已。” 但孙云夕仍是拔出了剑。 “你要杀我” “那是自然。” “可你不能杀我。” “你认为我杀不了你” “一个女人要杀一个男人自然是再容易不过了,尤其是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不过杀了我,我们两个人都要死在这,大海辽阔无际,这孤岛又荒无人烟,凭姑娘你一人之力想要离开这岛,实在困难,更何况姑娘腿也摔伤,只恐怕还未离开此地,便要饿死在这了,我看要不这样,我们先想办法离开此困境,一切等离开此地后再做结算。” “好,你最好信守承诺。” “在下严出必行。”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离我远一些。” 靳惊风笑了笑没有回应,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他确实没有靠近孙云夕,自己睡在洞外,把山洞留给了孙云夕,一只雏鹰落在此,它的右翅膀断了,不能飞翔,看着它,孙云夕想到自己同它一样失去了自由。可是当她再次醒来时,却看不见它的踪迹,她四处寻找发现靳惊风坐落处有几片雏鹰的羽毛。 她走出山外,靳惊风正在烧东西,炙热的火焰传来一阵阵肉的香味,但她却觉得反胃。 “尝一些?”他低声问道。 “不用,”她转身离开,回到山洞当中。 “当真不要,近日可没有其他别的食物了。” “不用”她回答得很坚决。 而后,她听见了洞外火堆熄灭的声音,继而靳惊风也离开了,很久都没有回来,这几日清风的伤势逐渐好转,他可以自己找方法离开此地,或者将自己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这样想着,尝试独自离开山洞,可是却踏了一空。 一双强大而有力的手拖住了她。 “这么不小心,”靳惊风柔声地说道,嘴角自然地向上扬起。他回来了,还带了一包东西,他将那把东西递到了孙云夕手上。 孙云夕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 “野枣” “哪里来的野枣?” “悬崖边的,这岛上没有果树,倒是悬崖边生了几颗枣树,”见孙云夕没有动弹,他便双手夹了一个放至嘴里。 孙云夕见此也拾了一个野枣,枣的酸味充满口腔,她瞪了一眼靳惊风,他此刻正坏笑的看着她,便也没有吐出,而是继续的咽了下去。这枣刚入口时酸,细嚼之后,倒有一丝清甜。 靳惊风又将一个白色的小瓶放在孙雨欣身边。 “这又是什么” “药,治疗腿伤的药。” 接下来几日,靳惊风都会来山洞给孙云夕送来野枣和药。一日,他还给孙云夕做了一根竹杖方便她行走。孙云夕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她能独自步行,去外体验这海岛的广阔与风情,和煦的海风柔柔地拂在她的脸上,就像情人的手掌,她望见了不远处的靳惊风,他正在编制木筏,他的视线也转向了她,“在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孙云夕伫着竹杖,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来到他的跟前,面有疑色的看着他。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般,他说道:“放心吧,我是不会一个人悄悄溜走的”,靳惊风打量慕容芙道,“一个人在这海上实在太无趣了,有一朵解语花陪着倒也是不错,尤其是朵带刺的解语花。” 七日后,一个海波平整的日子里,靳惊风孙云夕筑船离开了小岛,孙云夕欲前往青石派,靳惊风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在下有说过要放姑娘走吗?” “如果我非要走呢。” “如果姑娘执意如此,那就别怪在下无礼了。”靳惊风伸手点住了她的穴位,孙云夕麻木动弹不得,靳惊风将她打横抱起,温柔地在她耳旁说道,等陪在下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后,便放姑娘走。 孙云夕的眼别过一处去,靳惊风将孙云夕带至一处叫温香软玉阁的地方。 这是一个令所有男人都魂牵梦绕的地方,当地最声名远扬的一家青楼妓院。长得漂亮的男人是受欢迎的,更何况是长得漂亮又有很多银两的男人。 所以当靳惊风一来到此处,便有很多女人主动迎了过来,靳惊风也没有拒绝,优雅从容地在其中回旋,欢乐的接受姑娘们递上来的酒,温柔的语和细滑的手。 孙云夕就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目睹着这一切的酒醉金迷。这里的姑娘令男人舒心的最大一点就是她们不会去问那些客人不想说的事,可是这种善解人意更多的是源于不爱、不在乎,所以无畏知不知道,她们在意的是她们的酬劳,所以其他的她们就无所谓了,而这种道理不是很多男人不明白,而是选择遗忘而已。 过了许久,靳惊风递给管事的一锭银子,订了间厢房,便带孙云夕上了楼,将她缓缓地放置在一张锦澜花绣的床上。 孙云夕红着眼,清泪从眼角划下,若不是点了她的穴道她定会想咬舌自尽。 靳惊风望着他,眼神中有些复杂,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过了今夜,我就会放你走。” 见她不信,他又补了一句,“这里比你漂亮的姑娘多的是,我不会这么自讨无趣的。” 这么一说孙云夕倒是不哭了,靳惊风从心里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在喝酒,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喝酒,已经是第五盅了,期间也有各种各样的姑娘们前来陪他喝酒解闷,但当她们知道这几千万不能变动性心理,所以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喝酒。 三更。 街头的小贩已经巡到第三次,孙云夕躺在舒适的被窝里暖暖地,这里虽是青楼,房屋里却没有艳俗的脂粉香气,而是淡淡花香,她这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温香软玉。 这期间,他只是让丫鬟替她换身衣衫,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说是与窗口出现了一个人,下一刻他已经坐到了靳惊风的对面。 “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不是吗。” “她走了,是你帮她走的” “她自觉无趣,便自己走了,与我何干?” “你莫不是对她动了心。” “你知道,我的品味没有那么差。” 那人冷笑一声,“动心不可怕,可怕的是动情。可是孙云夕走了,你怎么跟主公交代。” 夜色沿着窗户斜斜的洒入屋内。 烛火安静地跳动。 孙云夕渐渐睡着。 原来这酒香中原有安魂的功效。 孙云夕睁眼,一张俊脸出现在他的眼前,脸色略显苍白而憔悴,靳惊风揽过她的腰将其抱起,她才发现地面上血迹般般,靳惊风也受了伤。 月色如水。 靳惊风狭着孙云夕在林间走着,而后他解开了她的穴道。 孙云夕道:“你” 靳惊风笑道,“你是否想问刚才那黑衣人是谁?方才又发生了何事” 孙云夕昂头道,“是” “那人是血衣神教的铁面判官,我此次来的目的是替血衣神教夺得青石刀,不过若不重伤他,你我都走不了,既然我答应了你,放你走,必然会让你安全回到青石。” 他是为了两人的承诺而背叛了血衣神教,得罪的血衣的人,而他会不会有危险呢。 靳惊风忽然望向她道:“方才我是骗你的。” “什么?”孙云夕心中一紧。 “你比温香软玉阁的姑娘漂亮多了。” 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孙云夕用手抵了他一下,却发现满手的鲜血,自己的手刚刚是扶在靳惊风的腰上,她回头一望满地的鲜血,靳惊风的背上已露出森森白骨,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荒野中,孙云夕看到一处破庙,她将他带置庙中,简单的为其包裹伤口。 夜晚。 靳惊风平静地躺在床上很安静,在月光的映射下,他的脸显得极其的温和。她看见他双目紧闭,眉头微微紧蹙,薄薄的双唇自然上扬,平静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婴儿,那双持刀的手如今安分的放在身体两侧,手指根根分明,双手很白净,让人不禁遐想,那双手杀过多少人,沾过多少血,又是洗了多少遍,才能如此这般的干净。 “看完了。我能睁眼了吗?” 是醒了还是装睡! 孙云夕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下次还是在我醒的时候看吧,要这般闭着眼睛,真是怪累的!”他仍是望着她说道。 孙云夕不回应,转身离开,却被他叫住。 “过来,帮我上药!” 孙云夕不理会他,继续前行。 “替我上药吧,伤在背上。”语气缓和了许多,真诚了许多,孙云夕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她找不着答应的理由,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自己受伤时,他是善待自己的,她这样安慰道,给了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靳惊风脱下衣袍背对着她,背上的那一道很醒目,刀口很深,沁出鲜血。但除了这一刀,更令人惊讶的是,还有许多的旧伤错落分布在背上,孙云夕有些惊讶,但还是祥装平静地替他上药,将粉末均匀地抹在伤口上。 孙云夕将最后一抹药的柔柔的抹在他的背上,靳惊风从背后握住那双给他上药的柔软的手,她没有反抗。 “真是可惜呀,明天就要放你走了。”靳惊风缓缓的将手放下。 次日,靳惊风如约将孙云夕送回了青石派。 两人的事也点到为止不能与外人道也。 更深露重, 林中的枫叶已红遍了半山。 孙云夕越饮越醒, 慕容芙愈喝愈醉。 慕容芙醉醺醺推开房门。 屋内的人正放下手中的茶盏,征征的看着她道,“喝酒去了” “嗯”,她眯着眼点头道。 “为何来这” “自然是回屋睡觉。” “你喝醉了,”那人笑着回道。 “没有,”她向前一跨踉踉跄跄的绊倒了门槛处。 那人上前将她扶起,轻声道,“你当真喝多了。” 她摇摇头,“你不相信我?” 而后,耳畔一阵声音响起,“相信。” “嗯,”她长睫垂下,小巧的鼻尖微微地蹭着他的胸膛,又拽了拽他的衣袖细小声音的说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用她的剑穗,我…我不喜欢”她声音低微不知对方有没有听见,也未等到对方回答,自己便醉了过去。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将她打身抱起,一步步的朝着她屋内走去,寒风吹动他的白袍,白衣曳过石阶,她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就像一只沉睡中的小兔,没有平时的执着以往的倔强,放下了戒备。 他将她轻轻地放置床上,又拾起被子将她盖好,她的手却紧紧地握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像孩子似的,他不忍将她惊醒,便坐在其旁,等她睡实了才离去。 次日,她从梦中醒来,依稀的记得些许昨日之事,她好像走到了他的房间说了些什么,可又记不清楚,她本以为这是个梦,可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提醒着她昨日之事确确实实的存在,她努力回想,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最为痛苦。记又记不清,忘又忘不掉,不知她昨日有没有做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她暗自苦恼着。 她换了一身衣裳,走在门外,心中却还在暗自揣测着。 她微微一抬眸,却见不远处楚云天也站在那里,她低着头,欲转身离开。走至不远处,却听见一点苍弟子与楚云天交谈起来,许是没见着自己,她更是加快了脚步。 却听那弟子大声忽然喊道,“慕容姑娘,慕容姑娘。” 她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而后又极慢的转过身去,只见那男子一路小跑似的向他走来,乐呵呵的道,“慕容姑娘,原来你在这,早晨云夕师姐让我煮了一碗清酒驱寒的姜粥,方才你不在屋里,我便自行放至你桌上了。” “好的,有饶你了。”慕容芙低声说着却不敢仰头,楚云天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而后楚云天也朝此走来,越靠近,她的心跳得越快,昨日之事又一点点的蔓延在她的心头。 他停下,打量着她道:“为何走得这么急” “有东西落在房里了。” “是么,”他应道,又突然道:“你” 慕容芙凝住心神,双眉微微聚起,不知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恰之事。 他望着她,突然停下,又顿了顿道:“你酒量不太好,今后还是要少喝些才是。” “好,”她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同时落在她心上的还有他的话,“以后切莫这么逞强”,声音轻柔如月华,似清风拂过了山谷,每一朵花儿都绽放开来,漫过天际。 这条路很短,却似走了一生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