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他年葬奴知是谁(1 / 1)三个人的夜上海首页

我在学校情人坡后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梁雪琛。  她在这个校园里常出没的地点无非就是图书馆、宿舍、教学楼、食堂、社团办公室,再来就是这个地方了。  所谓的情人坡是大礼堂边的一个铺满草皮的小山坡,它的名字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情侣约会的地方。可是很少有人会到情人坡后来,因为这里路灯昏暗,也没什么好景致,梁雪琛说这样的地方反而安静,所以她经常到这里来思考。  洪雅文也知道梁雪琛喜欢这个地方,可她却没时间过来找,准确的说她也并不打算来这里寻找吧。    “你在这儿养蚊子吗?”我坐在梁雪琛的身边,仔细打量她的表情。她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也没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呢,今年中秋和国庆连放八天假,你要去哪里玩儿吗?”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沉默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我需要找点话题来打破这样的气氛。  梁雪琛突然问道:“安安,咱们宿舍楼后面的便利店还开门吗?”    我糊里糊涂地跟着梁雪琛从学校的西北门出去,进了和宿舍楼隔着一条小马路的便利店。今天经历的事情让我精神有些衰弱,以至于肚子跟着饿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买点零食来吃的时候,沈毅楠这几天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安安,你最近越来越胖了,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是你再这么吃零食下去,体重的增长对你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会造成很大的负荷。”  我收回了伸向零食的手,转身去找梁雪琛。  她已经在收银台付好了钱,我走过去一看,收银员正把好几罐啤酒装进袋子里。  “雪琛你要做什么?”我拉住她伸向收银员的手,害得收银员小姐把袋子提到半空中,一脸尴尬地看着我们。“你要喝酒?我从没见过你喝酒。”  韩祎才刚刚喝了酒导致胃出血进医院,她一个从没喝过酒的人又想干什么?这个宿舍可真是奇怪,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吗?  梁雪琛笑着推开我的手,从收银员手中接过那一袋啤酒,说了声谢谢后拉着我的手往校门走,边走边道:“今天开心嘛,而且咱们都成年了,成年人喝喝酒有什么关系?我们回宿舍喝一点,不喝过头就好了。”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她说的是哪门子的开心。韩祎和方玉婷现在的情况,我们能开心得起来么……哦,不对,她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个开心的情形吧?    进宿舍楼大门的时候,宿管阿姨——一个刚退休又闲不下来的上海太太,大老远看到我们便皱着眉头跑过来道:“你们两个小姑娘是不是404宿舍的?”  一听她这么问,我心中一阵紧张,该不是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关什么电器,导致宿舍失了火吧?还是我们宿舍进了小偷?  梁雪琛反问道:“我们宿舍又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们宿舍还想出什么事儿啊?”那阿姨确认了我们是404宿舍的人之后,发挥了她唠叨的本领:“你们宿舍是怎么回事,天天把救护车往我们楼里请,再这样下去得给你们配一个专职保镖才行的咯。”  原来她只是想唠叨而已。  梁雪琛笑嘻嘻地打断了她的唠叨:“谢谢阿姨给我们请保镖,能不能挑一个帅一点儿的?”  “你这小姑娘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啊?”梁雪琛每天都热情地跟所有宿管打招呼,这个阿姨跟她看起来也是挺熟的,唠叨中带着点八卦的意思,八卦中带着点关心。“总之以后你们宿舍就是这栋宿舍楼的重点关注对象了,有什么事情要及时汇报,晓得伐?”  我和梁雪琛笑着正要上楼。  那宿管阿姨又突然看到梁雪琛手上的袋子,以及袋子里目测超过六罐的啤酒,于是叫住了我们:“你们宿舍刚有一个喝醉了进医院的,你们俩后脚也要进医院吗?”  梁雪琛面不红心不跳地转身回答道:“我们宿舍有蟑螂,怕桌子什么的被爬过不干净,所以买啤酒回来消毒呢。”    回到宿舍后,梁雪琛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将啤酒一罐罐地摆在飘窗上,自己坐在一边,呆呆地盯着这些啤酒。  她是一直是个好学生,估计是从小都觉得吸烟喝酒是很恶劣的行为吧,所以我猜测她在犹豫要不要打开一罐啤酒,喝一口,从此她就不是那个完美的好学生了。  我坐在飘窗的另一边,打断她的思绪:“怎么,敢买酒不敢喝呐?不过酒的确不是好东西,不喝是对的。”  “我买了九罐。”梁雪琛并不理会我的话,“九是阳数的极数,在古代咱们这么喝酒是大逆不道,用了帝王的规格。”  我被她地话弄得哭笑不得。  她拿起最中间的一罐打开递给我,自己又拿了旁边的一罐打开喝了起来。大概是喝得太急了,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哎哟喂,你还好吧。”我起身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背,“啤酒里有气,跟可乐一样,平时我们喝汽水的时候太急了都会呛到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的啦?”  她的咳嗽声慢慢停下来后我坐回刚才的位置,只见她低头仔仔细细看着啤酒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笑道:“原来酒是这个味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呢?”  我并不是第一次喝酒,过年在家喝家里人喝过几次,至于酒量嘛,反正能控制住自己也没醉过。我仰头喝下了一口,这样也好,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如果能像古人或是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一醉解千愁也不错。  “红酒就没有气泡了吧?”梁雪琛喝得太快,一罐啤酒见底,脸上出现潮红。她又打开第二罐喝起来。“可是我买不起红酒,我只能喝便宜的啤酒,最便宜的这种。”  又来了,不知道我们宿舍的人都是着了什么魔,每个人一定要用那种激昂的戏剧语气来说话吗,仿佛我现在在演一出什么狗血的连续剧似的。    梁雪琛安安静静的喝着酒,一罐接着一罐,我应该阻止的,但是又不知道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们都有心事,也都需要自我疗伤,如果喝酒是梁雪琛疗伤的方式,那么我作为朋友就陪在她身边就行了。  手中的啤酒喝下半罐的时候,沈毅楠的电话打了进来:“安安,因为太热了,所以我先回宿舍洗了个澡。你饿了吗,要不要出去吃夜宵?”  我看了一眼梁雪琛,她似乎并不关注我到底在干什么,说了什么话。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当着她的面去谈论的,于是我只好小声对沈毅楠说道:“我们宿舍有点儿事情,今天先不出去了吧。”  “你们宿舍不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么,那个梁雪琛是乖乖学生,还能出什么事?”  我并没有告诉沈毅楠韩祎进医院的事情呐。  果然他很快反应过来我沉默的原因,解释道:“安安,救护车都来了,只要稍微认识你们的人都知道你们宿舍又出事了。”  “唉……沈毅楠,你让我减肥的,我不出去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现梁雪琛面前已经出现了五个空啤酒罐了,而她正伸手去拿第六罐。  一个没喝过酒的人第一次喝酒就这么猛,我再不去阻止恐怕真的又得再打一次120了。  我抢过梁雪琛刚拿起的那罐啤酒,用力放在一边。  “雪琛,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我瞪着她,“你现在还清醒着么?”  很显然她已经意识不清了,否则不会边看着我边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然后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从双眼哗哗的流了下来。  她长得很清秀,五官中充满倔强的感觉。她不该留短发的,长发一定会让她变得更迷人。  我很容易心软,很害怕别人的眼泪,看她这副模样,一下子慌乱了手脚。  我张开双手她,小声问道:“雪琛,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你跟我说说,嗯?”    她任由我抱着,一动不动,嘴里在喃喃着什么。  “雪琛,你别吓我,你在说什么呀?”我蹲下来,握住她的双手。  总算是听出来她在慢慢地念着什么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哈?    我静静地看着她,听她慢慢地背诗:“……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林黛玉的《葬花吟》,或者说是曹雪芹的《葬花吟》。  《红楼梦》里林黛玉为落花缝锦袋,为落花埋香塚,为落花悲哭,更为了落花作此诗。她以花自喻,却比花更可怜。  我心情变得复杂,一来觉得梁雪琛如此行为未免可笑,二来她的模样又如此可悲。  直觉告诉我,洪雅文做了什么事,把她伤到了,一下子伤得太深,以至于还未反应过来伤口有多痛。  “……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她的声音太过悲切。  我感到一阵悲哀,不知自己是局外人的同情还是同样深陷其中,又或者只是无病呻吟。  有些人的痛苦撕心裂肺,就像方雨婷的;有些人的痛苦隐忍坚定、默默承受,就像韩祎的……而像梁雪琛这样智商情商比别人都高了许多的人,是比年龄更成熟的心智,如同“天凉好个秋”的云淡风轻,一旦走进她的内心,方能知道她的痛彻心扉。    梁雪琛好像在迷雾中认出了我一般,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  “安安,安安,连她也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她全身冰凉,毫无生气,“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