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这齐胸高的小娃娃,一跌一滑摸入婆娑岭白雪皑皑的松涛后,跌跌撞撞行走了半个时辰,气喘吁吁的坐在雪地里。捶着酸软疲惫的双腿,示意瓷娃娃在我身边坐下,望着前面微峰耸立的雪山,自言自语又似对他道:“前路险峻,不如我们回宁家村,从官道绕道而行。慢是慢了些,但总归安全。”
小娃儿摇摇头,执意要拽着我前行。小小人儿,力道竟大得骇人。
我心中冷笑,假意迁就,艰难的冒着雪,深深浅浅的随他翻了两座山一道岭,至山峰顶上一处白雪盖顶的平旷之处,冰天雪地间,四下几处低矮的凸起,依着轮廓,几分断壁残垣之态。
我走近一处拭去落雪,果然是一处青石残壁。残壁的排列,乍看并无章法,悉心琢磨,却是一个七星开山阵。若我所料不差,足下山腹之中当另有乾坤,而此阵,正是通往山腹的机关。
我在山巅迎风而立,兔毛大氅上的绒毛在颈间瑟瑟发抖。前路迷迷茫茫,廖无人烟,皑皑白雪将山道湮没,我长叹一声,近前拉住小娃娃的手,摩挲着他的脑袋,怅然道:“小哑巴,白雪阻道,老天留人。我们此番,怕是必须返程。”
明亮漆黑的眼眸阴冷而轻蔑的打量着我,哪里还有半分纯真怯弱的影子。
我假装愕然,怔怔的望着他。
他成熟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揶揄,纠正道:“苏颜姑娘,在下姓羽名湘。”
“你——不是哑巴?”我磕磕巴巴,警惕的后退两步。
“我不是哑巴,也不是什么小弟弟。”羽湘不屑一笑,白嫩的脖颈嚓嚓扭了三圈,青筋暴起,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后骤然拉长,摇身变作一个八尺高的男子。一身破衣烂衫裂开,正好是一身白色华裳,模样端正,唇红齿白,额间一朵地涌金莲,俊美中带着几分阴柔,雌雄莫辨的盯着我笑。
“韶华阴功!”我不觉脱口而出。
韶华阴功是一门邪功。
蓬莱以巫蛊之术立派,初时十分看重各类吸功食髓的邪功,但前五任仙主都被邪功反噬,于巅峰之时爆体而亡。继任仙主为避免重蹈覆辙,广学苦练,慢慢推崇起三方五地正统绝学。至于各类邪功,虽未明令禁止,但多束之高阁,避而远之。
师父师从鬼医,深知根深叶茂,树壮果稠的道理,对各类魔功邪说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些抱薪救火自寻死路的低贱功法,严禁我们师兄妹接触。但也曾轻描淡写的提到过韶华阴功,说炼此功者须以新鲜的人血为饮、以跳动的心脏为食,食他物如嚼蜡,但容颜不老,骨骼肌肤可自由主伸缩,能自由变回曾经的诸般模样。
羽湘在一瞬之间从一个孩童变成一个阴鸷的成年男子,练的定然是韶华阴功!但炼此功形容能改,声音却保持着功成时的模样。羽湘之前装哑不语,自然也是怕声音露出破绽。
“算你有点见识!”羽湘理了理凌乱的衣衫赞叹道。
我宛如见了邪祟,撒腿就跑,只觉白影一闪,便被他堵在身前,阴晴莫名道:“苏姑娘既然到了我金莲教的地盘,何必着急就走?”
又绕着走贪婪的嗅了一圈,沉醉道:“运城女子,身上果然馨香!”
我惴惴的望着他,颤抖道:“你别胡来,我同行的那位公子身手了得,绝不会放过你的!”
羽湘长臂一挥,刮苍茫风雪,掩埋起我们走来的脚印。阴笑道:“苏姑娘放心,这里山岭重重,白雪茫茫,你的心上人无论如何也寻不来的。”
之后,一掌劈在正东残壁正中央的机关,轰隆一声后,山顶裂开,提着我的肩膀飞入漆黑的地宫。
地宫门闭合的轰隆声中,我不露声色的朝机关甩出几根淬了一梦黄泉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