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地走了很远,前后左右,苍茫无限,不紧不慢。一只皮质水袋悬挂在腰间,像根肿胀的香肠。水袋几乎还是满的。
他练龟息功法已经多年,差不多已经达到了第五级。五官控制力超群,早已经没有了一点口渴的感觉,他能冷静超脱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脱水,只有当情况变得异常严重时,到了他必须补水时,他才会将水灌进体内的裂缝和深处的空洞。
这注定是一场孤独之旅,一路之上,他只是遇到几位虔诚的朝圣者,除死如影随行之外,四周一片死静……
杀不死的黑衣人,一人两面,早已逃匿,顶着弑父杀母的沉重,硕根内心坚定,前途渺茫……
自己没有一处是神圣的。硕根更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朝圣者,换句话说,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自己已经口渴难耐。即便如此,他仍能克制自己喝水的欲望。这让他隐隐地感到满意。
此刻折磨自己仿佛能减缓内心的罪恶感,内心强大,却不堪自己是个罪人重锤……
这是一片干旱的土地,耐渴便是在这里生存下去所必需的本领,对硕根来说,他的适应与忍耐能力是让他延续生命的法宝。
水袋下面挂着的是他的两件法宝玉瓶和权杖,乌金弹弓在手,金丸躺卧弹兜,随时准备决胜于千里之外,弹弓的重量,特别为他作了调整
硕根的传说中的父亲在身高和体重上都远超于他,因此在把弹弓传给儿子时特地在弹弓上加了块金属片。两条挂弹弓的带子在他的胯部交叉。
伊娜银蛇心灵手巧,她给装弹弓的皮套浸泡在鳄鱼精血之中变得坚韧无比,骄阳四射也难以把皮套晒裂。
万年乌木做架,轻盈坚硬,清香扑鼻,木纹刻画得十分精致。他用龙皮绳将弹弓套松松地绑在大腿上,每走一步皮套就晃悠一下两个皮套已经把裤的蓝色蹭去不少甚至把布都磨薄了,形成了两条弧形,就像一对笑脸。
金灿灿的金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剩下的金丸已经不多了。他默默地向前方走去,皮套与裤子摩擦,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硕根衬衣的颜色已经显现不出雨水或尘土的痕迹,衣服在领口敞开,一条龙皮绳穿过手工打制的扣眼,松松地打了个结。他的帽子丢了,一直带在身边的万年贝壳号角也不知丢在了哪里。
这只号角是一个伙伴临死前留下的,而他已永远失去了两者。
他翻过一个并不很陡的沙丘这里没有沙子,因为整片沙漠属于硬质地层。即使黑夜刮起的狂风也只能卷起一阵尘土,吹在脸上硬得就像擦洗除垢用的粉粒,看到在背风处在背风处太阳最早落山有烧过营火的痕迹,很显然已经被人踩踢过。这类迹象再一次证明黑衣人有可能属于人类,这总让硕根感到有些欣慰。
他嘴唇微翘,脸上有些小坑,还有些地方皮肤脱落了。他的微笑看上去很痛苦,有些骇人。他蹲了下来。硕根的猎物烧的是鬼草,当然这也是此地唯一能点着的东西。烧鬼草就像燃烧油脂那样,烧时火光低平,而且燃烧过程缓慢。住在沙漠边界的居民曾告诉他鬼草的火焰中就住着魔鬼。他们也烧鬼草,但从不会朝火光里看。他们说,若你朝火光里瞧了一眼,这些魔鬼就会将你催眠,伸手向你召唤,最后把你整个人都吸进去。而下一个傻子若还朝火光里看,那他看到的就会是你。烧过的草秆相互交叉,形成了同以前一样的象形符号,枪侠伸手戳了一下,它们就都散成了灰烬。灰烬中只剩一块烧焦的熏猪肉,枪侠捡起来放入口中,若有所思地嚼起来。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这样。在沙漠中追踪黑衣人已有两个月,他似乎在这片死寂无声、炼狱般的荒地上走不到尽头,而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发现黑衣人留下的营火痕迹:那些干净的消过毒似的象形符号。他从没找到任何罐头、瓶子或是水袋硕根自己就扔掉了四个水袋,现在它们都像死蛇皮那样躺在荒地里。他也没看到任何粪便。他猜黑衣人把它们埋了起来。
也许这些营火就是条讯息,每次都暗示着一个字母。它也许想告诉硕根“保持距离,我的同伴”,或是“终点就在咫尺之外”,甚至可能是“过来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