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芜何曾想过主子至今还在为她考虑,鼻头一酸,泪便落了下来。
跟了崔婉五年,虽说翠芜一直知道崔婉是好相与的主子,平日里从不会让她们去做为难的事情,譬如夜里她肚子饿了,也就自己随便用一些现成的糕点,绝不会叫她们去厨房里折腾,如此种种。
可到现下这种境地,还知道心疼下人的主子,翠芜知道这天底下是决计没有了。
两日前的场面,翠芜相信那绝对会是她这辈子碰到的最可怕的事情,她这两日一面忧心小娘子身体,一面又闭上眼便噩梦连连,可奴婢便是奴婢,命都是主人家的,苦和累又算得什么。
但是她的主子知道她累,叫她去休息,那瞬间,她心头忽地一暖,是既委屈又不委屈。
翠芜抹去眼角的泪,摇了摇头,哽咽道:“小娘子莫忧心,翠芜没事。小娘子昏迷不醒,太夫人来看了几次,很是担心,可因三娘子也吓病了呢,太夫人两头顾,昨晚头风又犯了,今日便没过来。但太夫人和三娘子都住的不远,小娘子快点好起来,便能去看她们了。”
“嗯……”崔婉拉着翠芜的手点点头,想起她们本是高高兴兴要回乡祭祖,哪曾想竟发生这些事情,主仆二人至今仍心有余悸,想来祖母和崔英亦是如此。
于是崔婉起身端过药碗,捏着鼻子把黑乎乎的汤药咚咚一口灌下,再草草塞了颗从洛阳一路带过来的蜜渍梅子,便匆匆去找祖母和崔英。
祖母到底年纪大了,本就舟车劳顿,又遇到此等祸事,她作为一行人的主心骨,一直勉力强撑着,直到昨日终于再也熬不住,头一抽一抽疼了起来。
崔婉过来的时候,翠屏说太夫人服了药刚睡下,她蹑手蹑脚地到门口偷偷瞧了一眼,见祖母戴着抹额,背对着她侧躺在床榻上,便拉了翠屏到外头问问情况。
翠屏叹了口气:“大夫说老毛病,因近些时日太过劳累,睡眠不佳,心绪浮动过大所致,并无甚大碍,开了静气安神的药,说太夫人静养几日便会痊愈,二娘子不需太过担心。”
崔婉这才点点头放心了点,又转去崔英那处,进去时,崔英的丫鬟素娥正陪着她,见崔婉出现,崔英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姐……”
崔婉上前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不怕啦,我们都好好的,我们一家都好好的。没事了没事了……”
说着便拿帕子去擦崔英脸上的泪,崔英这几日眼睛早哭成两只大核桃了,如今嚎了几声很快便没劲儿了,只抽抽搭搭嗫嚅道:“这几日我天天发噩梦,就梦到无头鬼来追我,我怕都怕死了。”
崔婉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看你嘟嘟脸都瘦没了。遇着这事,谁不做噩梦呢,可你想啊,那些人又不是我们害的,他们找谁也不该找咱们啊。”
说完,想起那些惨死之人,心头又有些堵。
她还是得尽快去找裴光庭,试试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枉死百姓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