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焦遭受重创,黑曼巴这声咆哮的杀伤力远超它的预料。
肌肉颤抖,四肢无力,若不是战斗意志坚定,孟焦根本无法站立。
它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传来的剧烈疼痛,内脏可能已经受伤,口鼻中溢出的血液模糊了视线,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出现。
低下头,干呕一声,孟焦吐出大块血块,此刻,别说干掉身前的鳞猫,就连移动,对孟焦来说都颇为困难。
它做梦都没想到,黑曼巴竟然还有这招。
整个大脑都在轰鸣,孟焦维持着直立姿态,却无法阻止血液的外溢,眩晕感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缓,反而还在加强。
如同一架架飞机在身边起飞,又如同行走在几辆火车行驶的隧道内,超凡听力完全无法发挥一丝作用,杂音,是耳中的一切。
眼前一片黑暗,鼻孔中满是血腥味儿,感官几乎被废,自猞猁一战后,孟焦还是首次受这么重的伤。
黑曼巴这异类,除却身体的变异,毒素的增强,还有致幻毒气外,竟然还藏着这一张底牌,蛇巢的诡异强大可见一斑。
身前的雄虎摇摇晃晃,几乎倒地,黑曼巴也好不到哪去。
这一声咆哮撕裂了黑曼巴的喉舌,它大开的巨口中,所有牙齿全部脱落,包括用来注射毒液的两颗犬齿,脖颈处被撑开的鳞甲无法恢复原状。
整个瘫软在雪地上,黑曼巴连动一下尾尖的力气都不剩。
看起来,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双方都失去了战力,谁也奈何不得谁,实际上却非如此。
蛇巢正在喷涌。
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黑的白的,花的绿的,密密麻麻的各种各样的蛇从凹陷下去的蛇巢中蜂拥而出,它们在寒冷的北风中爬行,它们迅速前进。
最前列的蛇已被冻僵,它们倒在了积雪上,无法动弹,身后的同类爬到它们身上,踏着前辈们身体铺成的道路,继续,用尽全身力气,冲锋。
咆哮仿佛仍在叶尔秋河岸回荡,蛇类大军汇聚成一条乌黑的海洋,奔向声源。
它们爬过粗直的树干,跨过冰雪,在彻骨的已经结冰的河面上前进,一层又一层,无论冻死多少,总有新的游蛇填充缺失的位置。
倘若从天俯瞰,便能发现,蛇巢底层此刻俨然出现一眼黑黝黝的洞口,洞壁由无数条蛇组成,它们扭动着身体,形成一个逆时针漩涡,疯狂向外倾吐着蛇类。
从洞口爬出的蛇无论听没听到黑曼巴的咆哮,都在埋头前进,有蟒蛇,有蝰蛇,有蝮蛇,有眼镜蛇,有游蛇,见过的,没见过的,长短不一,相同不同,全都抱有一样的意图前往黑曼巴倒下的地点。
像是有一盏看不见的灯塔,指引着它们,可以想象,一旦这些蛇类抵达目的地,孟焦将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
寒冷的季候极大地影响了群蛇的前进速度,若在夏日,即便有叶尔秋河水流的阻遏,这样庞大的大军,也能在十几分钟内抵达对岸。
冬季的寒风冻僵了群蛇,离开蛇巢,它们的步伐愈加迟缓,距离起点越远,进度就越慢。
先驱者们已经铺就一条长长的黑色道路,呈直线向对岸蔓延。
即便再缓慢,它们总有到达的一刻,孟焦和黑曼巴已经无法挪动,它们甚至不知道蛇巢中发生的一切,蛇群,越来越近了。
孟焦现在就像一个瞎子,聋子,被黑暗和杂音包围的它感到了久违的孤独无助,没有安全感。
没有强大的力量支撑,丧失主动进攻和被动防守的能力,即便拥有再强的意志力,都不能保持冷静。
它迫切的想要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黑曼巴在干什么,有没有进攻意图。
它努力维持意识的清醒,思考着,如果黑曼巴趁人之危,它应该如何反抗,如何闪避。
蛇群形成的湍流终于“流淌”到孟焦身旁,它们将孟焦视作没有生命的死物,爬上温暖的毛发,很快就从孟焦的四肢游走到孟焦的脊背,然后顺着脊背爬到脖颈。
冰冷的触感从身体各处传来,孟焦感觉自己在情不自禁地颤抖,它被蛇群包裹住了。
温暖的区域使群蛇们愈加活跃,它们看中了这一块适宜居住的土地,前仆后继,蜂拥而至。
孟焦身上盘踞缠绕的蛇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重,每一条蛇都像一块筹码,给它摇摇欲坠的身躯增加压力和负担,本就身受重伤,孟焦怎禁得住这种无限累计叠加的重量,很快,它就被压垮,侧躺在雪层上。
鼻孔内,眼眶中,微微张开的口腔,还有耳朵眼里,血液仍在流淌,染红淡黄毛发。
翻过孟焦这座“山”,群蛇来到终点,它们钻进积雪下,撑起重伤垂死的黑曼巴。
冰雪并不是适宜久居的环境,钻进寒冷的积雪中,这些蛇类转眼就被冻僵,在西伯利亚的野外,一旦倒在这种不避风的地方,等待蛇的只有死亡。
然而这无数条蛇并不畏惧死亡,它们义无反顾,一条又一条,千千万万,汇聚成河流,将黑曼巴沉重的躯体高高抬起,如同一眼移动的漩涡,一边旋转一边沿着原本路径前进,缓慢且坚定的把那长长的半猫半蛇的身躯带向黑黝黝的洞口。
黑曼巴被蛇群抬走了,蛇群的行动却未终止,它们盯上了孟焦。
消耗的能量,需要血肉补充,倒在雪地中,一动不动,散发着血腥味儿的雄虎无疑是最合适的食粮。
已经有细小的树枝粗细的漆黑小蛇钻进孟焦口中,还有毒蛇寻找合适的区域下口,却被厚实表皮阻遏。
蟒蛇丈量孟焦的身长,缠绕住它的前腿后腿,张开血盆大口,将宽厚的虎掌塞进腹中,贪心的想要将这巨大的猎物吞下肚。
危险将雄虎包围,孟焦虽然动弹不得,但它并未沉睡昏迷,身体外发生的一切它都能感受到。
无论是正在口腔中爬行游动,向喉咙肚子试探的小蛇,还是钻进鼻孔耳眼中,绕着圈的入侵者,它都可以清晰的感知。
但绝望往往就是如此,明明知道不幸即将发生,却无法阻止。
身体传来万千警兆,毒蛇到处试探着下口,有的已经爬行到皮毛薄弱的地方,只需张开嘴,将毒牙刺入,便能将各种各样致命的毒液注射进孟焦的血管中。
蛇巢影响蛇群,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附近盘旋,操纵着一切。
即便是难产,卡住脑袋几乎窒息的时候,孟焦的危机感都没有现在这般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