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蔻蔻拎着打包盒一路哼着小曲晃着回了学校。 江燃野和方斯乔说是体力透支吃完夜宵直接回家了,她看了时间吃完夜宵赶回去正好可以等考完奥数竞赛初赛的景晏一起放学。 计程车在校门口停下,学校里面已经有熙熙攘攘的人声传出来了,黑暗中灯火通明的校园一下子鱼龙灌出。 施蔻蔻在校门口花坛上垫脚,把打包好的夜宵小心地抱在怀里,伸直脖子垫脚找景晏。 一张一张面孔从她眼前划过,不是,也不是。 眼看人都要走完了,施蔻蔻还没看到景晏,她不由有些急躁准备进班级找找,刚跳下来花坛迎面撞到了陈嘉树。 陈嘉树看着自己眼睛一亮,几步挤过人潮跨过来拴住施蔻蔻的手腕。 施蔻蔻也停下来,把她拉到路灯下,这才看到陈嘉树神色急切额头上沁出来细密的汗。 她还没开口问景晏的下落,就听到陈嘉树劈头盖脸地数落过来:“你怎么才回来啊?景晏找你找疯了,你知道不知道?” “景晏?”施蔻蔻不明所以:“他不是参加奥数竞赛初赛吗?” 说着抬手看了看手表:“我记得他是十点结束啊。” “什么啊,他提前交卷回来了,在教室没看着你人,问我,我说你和江燃野出去聚餐了。” “结果,他正好撞上赵成聚餐完回来。赵成说你和江燃野方斯乔半路跑去城南赛车了。”陈嘉树咬着嘴皮子气得跺脚:“赵成那会打完电话,听说方斯乔你要坐江燃野的赛车,在班上吹牛。” “被景晏听到了,他当时跟疯了一样,当着班主任的面就直接冲了出去找你,到放学都没回来。” “啪” 施蔻蔻愣在原地,手中的夜宵打包盒掉落摔在地面上,香气诱人的小龙虾香菜泼了一地,红油星子渐上她白皙的小腿。 见她这个傻样子,陈嘉树恨铁不成钢地喊她:“蔻蔻,蔻蔻,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去找景晏。”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施蔻蔻回过神眉头一皱也顾不得腿上的污渍低声骂了句:“该死。”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陈嘉树急得直嚷嚷:“你慢点啊,找到了回家记得给班主任打电话。” 施蔻蔻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景晏。 她一路跑着心跳几乎要和脚下的步子频率相同,她还觉得不够快,冥冥中她总觉得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如果她不马上找到景晏,一定会出什么事。 但是她还是晚了一步,从城南赛车场到学校她通通找了一次都没看到景晏。 一种无名的恐慌从心脏往上直接包裹了她的大脑,侵入她身体里每一根血管作怪。 那种心慌毫无理由地变成了一种失去的感觉,每走过一条她和他曾经走过的街道,那种失去感就会加深一点。 直到她翻遍了怀城她所熟悉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景晏的影子后。 她终于确定失去,也终于哭出声,她好像把景晏弄丢了。 她像一个迷失街头的十足少女哭得不能自已,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一盏接一盏的路灯下。 最后她还是回了阳光社区,小时候记忆中吵闹的院子这是意外得安静得过分。 许多人家都陆陆续续搬走了,夜深的时候再也没有透过窗户出来的暖意。 和牛牛妈吵过架的那扇窗户已经破烂不堪,院子里的盆栽只剩下残缺空荡的花盘,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 直到走到栏杆时,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有一种被盯住的感觉。 她转身对上黑暗中的一双眼。 那是怎样一双眼啊,眼头椭圆微微垂落,眼角却是以一种流畅的姿态往上挑,黑暗中边缘不大清楚,瞳仁黑得像一方陈年浓墨。 看到她的时候,仿若墨里点了水,一下潋滟出来光泽像是包罗了一整个宇宙星空。 星空浩瀚,而我独你。 她一下子止住了眼泪,有些惊喜地跑到车棚的方向去喊他的名字:“晏哥哥。” 景晏不知道在那个破旧的车棚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等她回来等了多久。 在施蔻蔻喊他时,他除开一双眼望着她,竟是一脸冷淡。 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抵触感施蔻蔻很熟悉,景晏用这种感觉隔绝了很多人,同学、老师、甚至是父亲,但是这么多人偏偏从来没有也从来不会有施蔻蔻。 “晏哥哥。”施蔻蔻又小心翼翼喊了他一句。 景晏还是没有反应,额角上隐隐约约有伤痕,白色的校服T恤上满是不明的污渍看得施蔻蔻有些心疼,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讨好地喊他的名字:“景晏” 景晏终于有了反应,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把手肘从施蔻蔻手里抽出来,冰凉如玉的脸色波澜不惊语气冷淡说了三个字:“你走开。” 你走开,别碰我。 这句话施蔻蔻听着景晏皱眉对着无数的女孩说过,唯独没有对她。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听这话是什么感觉,毕竟她现在言不成语,原本欢喜温暖的那颗心脏好像就这么被景晏生生从她身体里轻飘飘扯出来一般。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哭得特别丑,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控住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了景晏毫无怜悯地从她身边走过。 他的声音嘶哑又怪异字字诛心落在她耳里偏生无比清晰,他说:“你不是喜欢逃走吗?那就从我身边滚,再也不要回来。” 施蔻蔻觉得自己连接痛觉的最后一根神经就这么叹息然后崩断了。 *** 那间房里没有开灯,窗户被打得很开,粉红色带白色斑点的窗帘只夜风中飞舞。隔得这么远,景晏都似乎可以清晰听到黑暗中少女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不想那样的。 不想自己一遇到施蔻蔻的事就会抓狂,不想对她说那样的话让她哭鼻子,也不想她知道自己的晏哥哥不知不觉长成了一个冷漠无情的混.蛋。 可是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能自控。 即便他练习了无数修身养性的毛笔字,提笔的时候他还是只想写那三个字施蔻蔻。就算他画艺已经熟练到让人赞叹的地步,他下笔想勾勒的线条还是她的影子。 这种疯狂的痴迷和占有很早就落下种子了,从七岁那个下雨天埋下与他的心跳脉搏同在,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可是他也纵容自己沉迷于这种病态。 一切都在今天爆发,当他知道她去坐一个毛头赛车手的副驾驶的时候他苦心经营的城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摧毁了。 他不敢想她有可能出事,有可能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像他的妈妈一样。 他觉得自己会疯掉,不,他已经疯了。 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想冲上去把她绑在自己的身上,他几乎花了全部的力气去阻止血液里这种真实而疯狂的冲动。 他害怕失去她,也害怕自己会伤害她。 更害怕自己所有的伪装被揭开那一天,她会厌恶这样的疯狂病态的自己。 所以他让她滚,让她滚出他这个阴暗潮湿像沼泽一般不可挣脱的牢笼。 万物静默的黑暗中,他站在阳台上,与其他的物件一样迎接不知要等待多久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