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被人群簇拥在中央的乔昆达将紧握的双手举到胸前,身上被闪电染白的黑袍如同一袭汲地的纱裙,不羁的生活态度带给她的矫健身姿此刻却透着一股娇嫩脆弱的观感,略显黝黑的肤色在电光下呈现出令人难以直视的破碎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呈祈祷姿态的战士们站起身来,他们是精挑细选出的战士,有数不清的老弱妇孺躲在他们身后,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英国那样平和的握手,反倒几近倒在了更加变本加厉的荼毒中,在乔昆达的低语中,他们似乎也被勾起了和魔法有关的记忆,心跳加速、血液蓬勃,密集如鼓点般的心跳在彼此的对视中缓缓趋于一致,胸腔中微弱的震颤链接在一起,带给脚下这条古老街道的,是宛若地震来袭一般的压力。
巴里感到自己手攥着的钟楼扶手也开始震颤起来,他惊疑不定地望向纳尔逊,但纳尔逊的脸上呈现的也是惊诧的表情,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可以看到这样的场面。
高昂的、激烈的、恐惧的、绝望的、期盼的、痛苦的、兴奋的、欢快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手腕上冰冷的器械也活跃起来,或许魔力本就是情绪,哪怕麻瓜从未拥有魔力,但这样坚定而庞大的情感足以感染并活跃装填在传教士中的魔法,纳尔逊的理论再次得到了印证,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一枚正在飞跃柏林上空的星星也因此而感到动容,一声高亢的隼戾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佩戴着传教士的战士会和两名同行者组成三人小队,他们佩戴着锻造精良的枪械与装备,这些都是巫师们从来看不起的,当传教士倒下后,会由另外一人接替他的职责,直到这个三人小队全部倒下,被另一支队伍接替,黄铜弹壳的子弹一枚枚地卡进弹夹,他们的动作很轻,以至于到这种时候,正在隔壁街道混战的巫师也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存在,整备迅速完成,借着闪电的照亮,他们很快聚集到了通向对面街道的巷口。
乔昆达一马当先,举起魔杖,却被人群拦了下来。
他们没有出声劝说,传教士中也没有配置闭耳塞听这种类型的魔咒,他们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向乔昆达表达了感谢与敬意,似乎在说:“小姐,这是我们的战争。”
乔昆达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她脚步轻快地跑离了巷口,从随身的工具包中摸出了一枚纳尔逊有些眼熟的小银球,她举起小银球,用力地将它向空中抛去,又用魔杖推了一把。
“那是什么?”看着缓缓升空,正在向激烈交战的街道飞去的小银球,巴里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吗?”
“轰!!”
雷声响起,天空顿时暗淡了下来,纳尔逊只来得及低下头闭上眼睛,顺手一把拽倒了巴里,让他的脸和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轰轰轰”
这次格外长的白昼带来的是绵长的轰雷声,在告别的目光中,战士们无声地进入了小巷,就在巴里刚张开嘴准备骂纳尔逊的突然袭击时,刺目的白光在战场的上空亮起,仿佛一枚太阳落到了人间一般,将街道上的一切都染成了白色。
刚刚做好隐藏的黑巫师们视野顿时变得一片苍白,有人忍不住捂着眼睛发出了哀嚎声,但方位的暴露并没有带来袭击,因为大多数人都和他一样暂时失去了视力。
安德烈也没有免俗,这个充满好奇的小老头从注意到小银球时就在盯着它看,现在正躺在地上打滚,骂骂咧咧地让纳尔逊给他还一双能透视的眼睛。
哀嚎的黑巫师们并没有注意到隐藏在雷声中的脚步,当第一名传教士在巷口露出他的眼睛时,那些平日里不忍直视的巫师大人们正像死猪一样,躺满了街道。
他深吸一口气,在队友的掩护下抬起了胳膊,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芒闪过,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枪击声,下一秒,一头瞎了眼的狼人伴随着胸口冲天而起的血花倒飞了出去,它的啮齿也沾满了鲜血,还没来得及放出一个魔咒的传教士捂着几乎断成两截的脖子无声地倒下,传教士配置的铁甲咒甚至都没有激发。
这是这场战争的第一次减员,举着枪的战士来不及悲痛,他丢下手中的枪械,俯下身,摘掉了同伴手腕上的传教士佩戴到了自己身上,他闭上眼睛,口中轻声念诵着制作者的名字,在一阵魔光与齿轮的摩擦声中,一名新的传教士诞生了。
这幕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战士们的前进,他们借着小银球制造的短暂安全时间,熟练地使用传教士抢占地形制造工事,随着头顶的强光缓缓熄灭,街道再次陷入了沉寂与黑暗之中,只是除了少部分敏锐的巫师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黑暗中,出现了新的、摩拳擦掌猎杀他们的敌人。
“我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说真的。”巴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比格林德沃大人告诉我,我可以重新站起来还要离奇。”
“你怎么不说话?你跑了吗?”
纳尔逊没有跑,他的注意力被工事中飞出的东西吸引,那是一只只早期的蜉蝣,因型号老旧、材料过失、功能不齐而被丢到了企鹅那里,看样子他把这些东西支援给了乔昆达,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乔昆达联系上的,但蜉蝣的出现还是让纳尔逊心里舒了口气。
这些暂时不听命于他的蜉蝣笨拙地掠过战场上空,搜索着它们周边的敌人,枪口随着报点开始指向正确的方向。
“轰!”
乌云终于承担不住暴雨的消耗,随着头顶破开一个大洞,天色突然亮了起来,而就在阳光洒下的瞬间,枪声大作,在弹幕中,一道道不致命但关键的魔咒打破了巫师仓促的防御,枪弹收割着和他们之前杀过的人一样脆弱的生命,时隔百年的第一次交火,不会魔法的人们第一次占据了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