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吧的一瞬,夏天午后特有的闷热扑面而来,两人被明晃晃的太阳光刺了下眼睛,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六言快步走在了酒吧门口的行道树的阴影下面,栖在树上的知了卯足了劲的叫嚣着,些许的风掠动了枝叶,带来的却还是热气。 “好热啊!”六言撑起遮阳伞随口抱怨道,微微叹了口气。 糯米背对着她,微微弓着背在锁酒吧的门,阳光直落落的撒在他的身上,清瘦的少年模样突然让六言觉得,夏天好像还是没那么让人讨厌了,至少没有比陆倚宁更让她讨厌。 等着糯米把门锁好转过来的时候,六言适时的将伞撑在他头顶,看着很瘦的人,却比她高了一大截,被伞打了一下,糯米轻轻的笑了笑,微缩着脖子,很自然的去接她手里的伞柄,“声儿姐,我来撑吧。” 他微凉的指尖不经意的触到了自己的手背,六言莫名跟着就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的松开了伞柄,微微的侧过了头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阳光太过晃眼,要不是糯米的那句“声儿姐”,她居然恍恍惚惚把他看成了陆倚宁的脸。 垂在一侧的手用指甲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糯米果然是个诚实的小朋友,老中医果然很有一手,药到病除。六言出来的时候已经无病一身轻,活蹦乱跳的了。 “哇果然是老中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再次体会到脖子转作自如的六言走路也不觉轻快起来,基本走个两步就蹦跶一会,糯米撑着伞在她后面跟着慢慢走,明明是十九岁的少年而已,眼里却全是对前面人的宠溺,看着斑斑驳驳的树影落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一路上有两旁的树冠在遮荫,走了一会,他干脆将伞收了起来。 “哎糯米,你怎么认识顾老的?简直神医在世啊!”六言蹦跶够了以后,等着和他并肩了以后,微微的喘气时好奇的问道。 两人走过了树荫庇护的地方,糯米又撑起了伞来绕到她的头顶,“哪有那么夸张,虽然他医术是真的不错。就是啊我小时候老是爬树翻墙的,要么磕的头破血流,要么摔骨折了好几次,我妈每次都拧着我耳朵提我过去的,顾叔就边当和事佬边追着我给我包扎,我妈就坐在一边数落我,所以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了,就这样咯!” “看不出来啊,挺文静一小伙儿小时候还会爬树翻墙啊?”刚听完,六言一副笑嘻嘻的抓住了他小辫子的模样,走在他右边就伸直胳膊敲了敲他的额头,“啧啧!” 糯米在她敲的时候同时微微眯了下右眼,原本清秀的模样看起来俏皮了许多,嘴角也翘起来,“姐,你小时候不出去玩啊,不就是爬个树么,乐成这样干嘛?” “玩啊,小时候天天翻果园的墙爬上树去偷摘人家的果子,被狗追着满村子跑,然后也是被拎着去我奶奶家找说法,我奶奶可嫌弃我了。”深吸一口气,六言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怀念的情绪,又长叹到,“哎,小时候多好啊! 不知在哪棵树上的知了又开始不休的聒噪,在这个燥热的连汽笛声都萎靡不振的天气里显得格外辽阔,声音仿佛将天空都撑的格外的远,远到连接了另外一个时空,那里的天空永远是纯净的蓝,天穹下所有的一切都如璀璨的星空一样美好,闭上眼睛,耳畔都是无忧无虑的笑声。 “现在不好么?”糯米空着的那只手几乎不费力的就抬到了她头顶,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发间,轻轻揉了揉,语气也同样轻柔,眼睛眯的弯弯的笑道,“况且,现在也没多大啊!” 应六言突然驻足,目光变得沉重而又复杂的停留在前方不知名的点上,表情却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谁说的,我可比你整整大三岁零两个月呢!” 感觉到她停下来,糯米在她发间的手指落了下来,手上的动作变成了拥着她的肩膀,虽然不知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感觉得到她情绪的突然变换,他手掌上稍用了点力,希望能传递给她一些力量去抵抗那些让她情绪变坏的事情。 “那有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呢!” 糯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接了她那句话。 随即脸迅速的滚烫起来。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啊,”六言刚晃了神,自言自语的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侧过头来盯了糯米三秒钟,朝他扬了扬眉,“说真的,要是我们学校当时有糯米这么好看的男生,打死我也不会退学了。” “退学?”糯米很是惊讶,也就没很在意被应六言调笑的事情了,从来没听她说过,“为什么要退学呢?” 他不解,因为自己现在那么努力,那么辛苦,为的就是不退学。 “因为......”六言的话语顿了顿,又歪着脑袋说道,“我笨啊,念不进去书了呗!” 果然所有女孩少女时期的梦中情人应该都是一个模样,六言又多看了一眼糯米,而后停下的脚步继续迈向前去。 还真是像啊,像极了四年前那个模样的你啊,卫洺。六言心中微微一动,就不自觉的勾勒出了那个只以少年模样停留在她脑海里的样子。 又骗人了,六言在心底里嘲笑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么好看的男生所以才差点被打死而退学的嘛,这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牡丹还是什么的,总之没有的风流,只有了好几年的流浪。 “还好,声儿姐你还蛮聪明的,不然一个人在外面早就被人家骗走了。”她不想说,糯米也就没再勉强了,而是认真的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听起来就有点傻乎乎的了。 两个人一路东扯西扯的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酒吧门口。 “老大!”糯米走到树荫下收起伞来打了声招呼,才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站在这不进去啊?” 不知道是因为太热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陆倚宁看起来有点脸红脖子粗,怏怏的蹲在树下面,看见他们回来没好气的说了句,“给我翘班还锁门!今天的工资别想要了。” 莫名其妙,这是吃了□□了吧,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 糯米是个乖宝宝不代表应六言也是个好脾气的人,直接理直气壮的怼了回去,“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你凭什么干涉我们的私人生活!” 我们?还私人?很好,应六言你给我出息了啊! 陆倚宁冷笑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表而没有说话。 心里默默的数完九个数以后,抬起手腕把表戳在六言眼前,用更大更理直气壮的声音吼了回去,“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已经四点了!你还锁着我的门!敢说你不是迟到了?我身为老板扣你们的钱有错么?” “那你扣啊!”本来还好奇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一下被他的表快戳到脑门吓了她一跳,应六言一把拍过他的手,输人不输阵的继续吵着,还不忘讲江湖道义,“你扣我双份就行,糯米是非被我拉出去的,和他没关系!” 糯米在一旁拉了拉六言的衣角,暗示她低个头,毕竟他们犯错在先,“老大,对不起,我还以为赶得回来,扣我的就行,声儿姐她是去看医生了,你就别和她计较了吧。” 嘿!这还伉俪情深合起伙来对付他来了是吧?陆倚宁一时气结,觉得胸闷气短,白了他们两人一眼,随手扛起自己旁边包裹的一长条的东西,冷着声音说道,“开门。” 糯米忙掏出钥匙上前开了门,“老大,要我帮忙么?” 陆倚宁没再搭理他俩,门一开,就黑着脸扛着那包东西进了自己的隔间里去,关门的声响特别大。 “你的门了不起哦摔碎了换新的!”应六言还嫌吵得不过瘾加高了音调紧跟在后面酸了他一把。 摔完门陆倚宁就紧接着把自己肩上那包东西也啪嗒丢在了地上,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金属的撞击声音,他心烦意乱的把手插进头发里狠狠的揉乱,低声骂了句,“妈的,谁有你了不起,当老子一片好心喂了猪好了!” 说完他又踢了一脚碍事的那包东西,走到床前重重的倒了下去,头在被子里埋了半天。 过了一会握紧的拳头又砸在自己旁边,沉闷着声音自言自语到,“妈的,上辈子欠你的!” 而后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剪刀认命的蹲下去拆那包东西,包裹里是几根长条的滑道,还有配套的一大包螺丝钉和另一包挂钩。 拆完以后陆倚宁抽出一条来在屋子里之前看好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又抓了一把螺丝塞进自己兜里,丧着一张脸踩在凳子上,刚把轨道摁在天花板上才发现自己忘记拿螺丝刀,看着离自己有三米远的螺丝刀,陆倚宁狠狠咬了几下牙,感觉自己要气到爆炸。 真他妈造孽! 费了好大的力气,陆倚宁才把一条轨道上头尾两颗螺丝钉拧进天花板去,两只胳膊因高举过头顶时间过长变得酸痛,活动了下肩膀心情再一次降到了更低点去,这他妈什么时候弄得完!早知道这样就让师傅直接过来早按好早省得这么麻烦。 “拆家呢?”时游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他踢了踢地上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玩笑的问道,然后脚步一转,整个人游刃有余的躺在沙发上悠闲的翘着二郎腿。 “来的正好,给我把这按上去。”陆倚宁沉着一张脸从凳子上跳下来,把螺丝刀顺手砸到时游弋脚边去。 时游弋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吧你?弄这玩意儿干啥,哎话说这啥玩意?”而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垂在地上的脚尖一扫,把螺丝刀扫进了沙发下面去。 “要你管。”倚宁甩着两只酸痛的手臂,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不帮忙就算了还帮倒忙。 “OK!我不管。”虽然歪了歪头耸肩说道,他还是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弯着腰把螺丝刀从沙发下面摸出来,在手上掂量了几下,朝陆倚宁扬了扬眉毛,“怎么不用电动的,之前装修酒吧的时候不是特意买了一把么?” “哦。”陆倚宁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大脑有点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