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泥蛋蛋还带着火星星，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会不知道烫的吗？

于明军看着姜新棉促狭的笑，放开她的手，把盆子和小刀都洗干净了拿进瓜棚里。

等他再出来，就看见姜新棉坐在那堆篝火前，抱着膝盖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在发呆。

她瘦，肩膀窄，坐在那么大的一片夜空下，小小的一只，看着让人心头柔软。

于明军走过去，摸了摸那几颗泥蛋蛋，已经不烫手了。

他拿起一颗在另一颗上轻轻一磕，被烤酥的泥壳儿裂开，白色的水蒸气咻地一下从里面跑出来。

他小心地剥开泥壳儿，泥壳儿粘走了小土豆的表皮，露着粉嫩嫩的肉肉，他把烤土豆递给姜新棉。

“谢谢。”姜新棉接过来，“你家还种着土豆？”

“五爷爷种的。”

于明军家瓜地旁边就是五爷爷家的土豆地。

现在还不到土豆收获的季节，那些土豆才只有乒乓球大小。

于明军也给自己剥了一颗，在姜新棉身旁坐下，两个人一起吃着土豆，望着这恍如梦中白天的世界。

“于明军。”

“嗯。”

“你说我们的世界外面会不会还有一个世界？”

“没有。”

“那我们人类不是太孤独了？”

“世间万物都孤独。”

“……”姜新棉默默地啃完一只小土豆。

“于明军。”

“嗯。”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她看着他。

“不相信。”他把视线从夜空中收回。

“为什么？”姜新棉问。

他低头剥着土豆，“相信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就容易忽视眼前拥有的。”

“……”

男人声线清沉，轻轻擦着姜新棉的耳廓。

她想了一会儿，感觉好有道理。

所以，还是不要想太多了，美食美色当前，自当好好享受，哪怕明天大梦一觉，总算是个美梦。

土豆不大，于明军一口一颗，他默默咀嚼的时候，腮边的肌肉跟着一动一动，唇形却没有多少变化，还是那样菲薄锋利，唇线微微下捺，看起来有些严肃。

姜新棉看他看得专注，他也不看她，伸手过来把她的小脑壳往旁边一推。

她趁机抱住他的手，把手里的那颗土豆递到他唇边，“吃不了了，你帮我。”

于明军张开嘴就把那颗土豆衔住了。他的唇峰擦到她的指尖，像是羽毛在心头一扫，她的脸颊一下就热了。

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站起来，说：“走吧，带你去洗漱。”

于明军说着，走到他的自行车前，从他那个哆啦A梦口袋一般的自行车褡裢里拿出了给她准备的牙具。

其实，之前里面还有给她带的晚饭，只可惜在河边时饭罐摔碎了，她没吃上。

不过烤泥鳅也挺好吃的。

……

苗花河在大于庄拐了一个弯，甩出一大片平展的河滩。

越往河边走，沙粒越细，及至走到河边，沙滩就变得又细又软，在月光下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苗花河的水又清又浅，小小的浪，慢慢地扑过来，再轻轻地退了去，发出刷刷的轻响。

姜新棉看着清浅的河水，弯腰就要舀水。

于明军拉住她，“你想用沙子刷牙吗？”

这里水浅，一杯子舀下去，可不就是半杯沙子吗？

她抬头看他，“哪里水好？”

“跟我来。”

于明军带着她往河堤西面走了一段，指着一块平展的石头，“这里。”

姜新棉探着头向前看了看，“深不深？”

“不深，只到胸口。”

姜新棉扭头看了看他的胸口，小马过河深浅自知，到他胸口，可不要没了她的头吗？

他反应过来，说：“别怕，我守着你。”

姜新棉唇角一翘，放心地踏上了那块大石头，蹲在河边，开始洗漱。

于明军说得没错，这边石头多，形成一个天然的小石坝，河水流进来，进行了沉淀，泥沙少，也更清凉。

她先舀了水刷牙，刷牙时还不放心，把手伸过来，含着牙刷说：“于明军你拉着我。”

于明军把她的手握住了。

她的手柔弱无骨，暖暖的，攥在掌心很舒服。

于明军的心里一下温柔，被那两个偷瓜贼戗起来的那些棱刺，瞬间就全部都被熨平了。

姜新棉刷了牙，也洗了脸，两个人刚要走，水面上哗的一声响，她扭头一看，就见靠岸比较近的河面上，黑乎乎的一小团在游动。

她小声问他，“什么啊？水鬼吗？”

于明军伸手敲一下她的头，“哪里来得那么多的鬼，是野鸭子。”

“野鸭子？好看吗？”

“不好看，好吃。”

好吃……

于明军抬起胳膊把才干了的衣服脱下，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就下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