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神催促柯雪。
“中午散会后我于街上偶遇丁将军,聊得一时兴起便相约一同饮酒,便在路边随便寻了个酒馆,谁想到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小聚也能再生波澜。”
“我们的酒里被人下了药,大量的蒙汗药。”
“幸亏我与丁将军都很机警,我们假装被迷晕,看对方要做什么。结果我们被装上车运到郊外的一处破落院子,一路上惊讶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似乎是一处绑架贩卖人口的匪窝。”
“等到了院落,那里早有十来个被用各种方法弄来的人,大家平日的饭菜里都被下了蒙汗药,基本没有什么行动能力,这波交易刚好就差我与丁将军两人,当天人齐了,下午会有人来取货。”
“于是我们便将计就计,抓到了这些人。”
她指向排排跪在地上的两个老鸨、两个看守院子的壮汉、还有一堆被两个老鸨带来的仆从。
说实话,这配置真的很高,光看这仆从数量,都快赶上被贩卖的人口那么多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嚣张,只要不太傻就能反应过来这些人必定是有靠山。
而那个靠山……
已经有人把目光放在座位不对的郝正奇身上。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长安本地的官员早就察觉到风声,这回郝正奇的翻车也不过是终于露馅了而已。
你说他们从前为什么明知道这事却不管?
以当时郝正奇一手遮天的状况,谁敢质疑谁倒霉,能在战乱几次易主的长安城安稳的做官的人,那都是些滑不溜丢的人精!怎么可能因为一些平民百姓去触郝正奇的霉头?
当时装作不知道,什么都没说,一点都不耽误现在眼看着郝正奇要翻车了,他们来落井下石。
于是眼见整个房间,但凡能说得上话的文官武将,只要是猜到这事跟郝正奇脱不开干系的,便用一种明目张胆的痛惜、谴责的目光看他。
那边的审问还在继续。
燕飞羽按照流程询问:“你们做这个有多久了?是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买人?”
他又抬头看向柯雪,问道:“卖家那边,酒馆查封了吗?人抓住了的吗?”
南风馆的老鸨颤颤巍巍,想着如果回答说第一次买人的话会不会减轻惩罚,他刚开口好说话,直接被怡红院的那位铁娘子在小腿上踹了一脚,疼的他半天没能说出话。
这一下子就错过了时机。
怡红院的老鸨趁机抢过话语权:“回将军的话,我们不是第一次通过这条路子进行交易。”
不是第一次?
南风馆的那位在她开口说了一半的时候就开始用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看她,她却自顾自的把话讲完。
这种时候就要狠得下心!
你以为说自己第一次买就能逃得过一劫吗?
呵!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靠山已经成了头一号想杀了他们的人,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彻底倒向东篱人,给自己找个新的靠山,那就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但我冤枉!”
不等燕飞羽说话,她又猛地出声补充这么一句,等燕飞羽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这才面露喜色的接着讲。
“交易之前他们告诉我这些都是从别处逃来的难民,他们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选择卖身,我没想到他们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当街劫来百姓。”
她讲着讲着便开始声泪俱下。
“我是这么个情况,但我不知道南风馆的这位是不是也是这么回事。交易的时候买走的人都太虚弱没法讲话,到了我那边之后可能是我待她们又太好,就也没人跟我讲这些,我真的只是简单的买人,不知道这些人是这么来的。”
她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她讲完了,燕飞羽又把目光停在柯雪身上。
“酒馆那边,丁将军已经派人前往,早已将人捉来,不知殿下可要他们现在上来?”
瞧着燕飞羽点头,有人便下去叫人,不一会就又有几个人被士兵押着进来。
正是那位酒老头和那两个搬运受害者的男人。
士兵们过去的时候来了个瓮中捉鳖,谁也没能逃掉。
他们的反应就远不如怡红院的老鸨,不要睡怡红院的这位了,就连南风馆的那位他们都比不上。
那酒老头和两个壮汉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他们只当这事官府,虽然不知道这里怎么瞅着和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但那也是官府。
官府,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谁没进过几回?但是只要他们这生意是跟怡红院还有南风馆的两位做,那他们就没什么好怕的,大可以横着走。
往常哪次不是这样?把他们抓来,最后又不得不灰溜溜的把他们放走,根本不痛不痒!
酒老头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位老鸨,便也跟着跪下,身后的壮汉也随之一同。
“今天怎么感觉不太一样?”他低声喃喃,脸上却无半点畏惧,更别说什么悔过了,那根本不可能存在。
“酒老头,你可知罪?”燕飞羽问的敷衍,但是比他更敷衍的是酒老头的回答。
“知罪知罪,哪次都是一样的流程,我说你们问的就不烦吗?快问完把我们放走,我那酒铺子还得人看着呢。”
所有人:“”
真正的猛士!
“每次?不止一次?”
“总是隔三差五有人满腔的正义感无处发泄,便报官举报我的酒铺,说起来他们也是傻,最后我不都是好好的,有哪次受了惩罚?”
燕飞羽深吸一口气:“回去看着酒铺?既然你的酒铺已经路人皆知的是黑店,又怎么有人会去?”
“专门骗外乡人,这样的人抓了还没有后顾之忧。就像今天就有两个外乡来的傻鸟一头撞到我们酒铺,被我们当做最后两个凑数。当然得好好看店,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碰上几个。”
傻鸟?
柯雪黑了脸,看着燕飞羽,发现他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明显是想笑又被憋回去的反应!
就跪在他旁边的怡红院老鸨低着头,默默伸手捂脸。
完了!
没人能救他。
偏头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怜悯。
酒老头身边一个搬过柯雪的壮汉突然呆住,扯扯酒老头的衣袖,另一只手颤颤巍巍指着柯雪的方向有点傻掉。
“傻、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