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只要不是骚扰电话,这种陌生电话陈默雷都会接,因为很可能是某个案件的当事人向他反映情况,但这回他接通了陌生电话,听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局长,是我。我想,你应该能听得出我是谁。”
虽然已经过去了5年之久,但这个声音陈默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周磊?!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敢打电话过来!”
“我知道,东州市公安局没有手机定位设备。”电话那头正是周磊,他的语气仍然平静如常。
“所以,你就这么有恃无恐?”陈默雷说。
“陈局长,事到如今,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周磊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你们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地抓我,肯定是拿到了廖家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没错,是我帮廖文昌隐匿了财产,这一点我现在就算想赖也赖不掉了。
不过,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想自首,而想跟你做笔交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交易?”陈默雷听的似懂非懂。
只听那话那头说:“其实想想,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私人恩怨,所有的冲突说到底都是工作上的冲突。既然没有私人恩怨,咱们也就没有必要把事做绝了,你也没有必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你说,是吗?”
周磊虽然是有求于人,语气却依然不卑不亢:“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做笔交易,你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决不再做违法犯罪的事,也决不再给你们东州法院填任何麻烦,如果你对我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永远离开东州,从今以后,不再踏入东州半步。
作为回报,我会给你20万,如果你觉得少,咱们可以再谈。不过你大可放心,这笔钱是干净钱,而且以我的手法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不会给你留下任何麻烦和把柄。
陈局长,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陈默雷不禁笑了笑:“20万!周磊,你出手可真是阔气呀!你知道20万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周磊试着问:“你两年的工资?”
“行贿罪。”陈默雷一字一字地说:“起步5年以上有期徒刑。”
“陈局长是不是觉得太少了?”周磊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那好吧,咱们也不用讨价还价了,干脆一口价,100万怎么样?我能力有限,最多只能出到这个价了!”
陈默雷听完,没有多说,只是重重地回敬了两个字:“十年。”
周磊似乎是意识到这笔交易已经不可能谈成了,只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自觉挂断了电话。
周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这种电话?陈默雷立刻意识到,应该是他的判断应验了:
周磊没有去东州汽车站和火车站,也没有去渤海机场,而是出乎意料地去了齐江机场或者省城机场中的一个。
此时此刻,齐江机场和省城机场两地法院的执行干警已经就位,等着周磊自投罗网。而周磊想必是觉得他们可疑,或者是干律师的时候见过他们中的一个,便没有进机场或者躲在了机场的某个角落。
或许是周磊觉得走投无路了,才给陈默雷打了这个电话。
既然这样,陈默雷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周磊也玩一计。
他联系两地法院,让原先的执行干警装作无功而返,换另一波人赶往机场拦截周磊。为防再被认出来,陈默雷特意提醒他们只安排法警前去接班,因为一般来说,跟法院打过交道的律师,可能会记得法官、法官助理、书记员、执行员,但一般不会记得法警。
这回,陈默雷的推断和计策终于都对了,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齐江机场那边就传来消息,周磊被抓住了:
就在周磊排队购买机票的时候,两名身着便衣的法警从他的身后两侧悄悄靠了过去,等到周磊发现情况不对劲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束手就擒。
拘留周磊是分派给执行一庭的任务,陈默雷立刻给李济舟打电话,让他亲自带队赶往齐江机场将周磊带回来。
走到这一步,拘留行动也可以说告一段落了,现在就剩下谭文明这最后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了。
多年的执行工作经历,一再向陈默雷证明一个真理会武术的流氓不可怕,有远见的流氓才可怕,而谭文明就是这样一个流氓。
谭文明虽然对法律只是一知半解,但他的头脑之精明,却一点不亚于周磊。
隐名股份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而是全都交给了周磊办理,这恐怕不仅仅是出于周磊的信任那么简单。
因为只要他不出面,执行局就拿不到他涉案的关键证据,这样一来,即便周磊将他供出来,他也可以死不认账,他甚至可以说周磊是在诬陷他,企图将主要责任嫁祸到他身上,好减轻自己的罪责。
而在法治社会,仅凭言辞证据,是很难给人定罪判刑的。
谭文明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什么人,心里总是装着自己的小算盘。
对付谭文明这种人,陈默雷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超出了陈默雷的预料,他没想到,他遇到的最大阻力不是来自于案件本身,而在于案件之外的权力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