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和元杭之前的继承人关系很好,算是对林家有所了解的那种。” “但是这种关系,在六月出生那年就一刀两断了。” 言航沉默地跟着周擎,他抬头望向眼前步伐坚稳的老者,迈上台阶时左腿微抖,在他精心营造的气氛中抖出一条裂缝。 是真的老了。 可是下一秒,周擎又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似得挺直了腰杆,给他介绍这个曾被看好的蓝图。 “那里本来是打算建一个老年公寓的,花了些功夫平坡,弄在半腰上,才是真正的依山傍水,福地洞天,只是……” 听完他微妙的介绍,言航把目光放在远处犹如山体滑坡般惨烈的半山上。 以他目光看来,这地儿现在也是可以重点开发的热门地点,虽然周围没有居民,跟鬼/村似得,可是这种神秘和不协调感,照样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哎,可惜。” 这大概也是周擎最为感慨的一点,不比之前随走随说的东西,他说的公寓,就是他给自己晚年准备的居所,就这么没了,就有一种老无所依的错觉。 虽然他有的是钱。 “周围本来也是有居民。”周擎不再留恋,继续说着往高处走,踩在碎石上的步伐,带出一股奇异的,让人压抑的沙哑。 “只是后来,这地被林家买了之后,就一直空着,周围的人也被搬迁到别处。” 转过一个拐角,周擎不在逞强,停下来喘了两口大气,也不在乎言航的目光,就如同一个平常的老人,认识到自己的衰老后,平淡的接受。 言航想上去搀一把,却最终作罢。 “呵,我原本以为他们把元杭排除在外,就是想让我看看他们的做派,正一正他林氏的威风,体现他们的强大,可是呢……” 周擎抬头看言航,眼底满是压抑地说:“林家,太恶心人了。” 言航完全能体会到。 商人重利,也重利益成功背后的满足。 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林家全盘接手,却仍由它腐烂在自己手里,还是在对此投了大半身家的周擎眼皮子底下,已经不只是示威那么简单。 就是要恶心周擎。 就只是这样而已。 而且这是仅仅是第一步。 “原因就是那位周语周大小姐。” “她可是当年轰动一时的人物,美艳妖娆,却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并为此疯狂。” 周擎歇了口气,继续往上。 “我至今都不明白。”楼道里低沉黯哑的嗓音被来回循环,瘆得人一身鸡皮疙瘩。言航抱着手臂,警惕着来回张望。 “我的语儿只是喜欢他,又不犯法,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听到这里言航就想笑,何尝看不出周擎装傻的态度。 只是喜欢? 只因为喜欢,便想方设法对林孝书下招儿;只是喜欢,就要去迫害人家的妻子,也只为喜欢,就想让对方犯戒,差点判出林家。 这种喜欢,是个人都要不起。 尤其是林家。 他回想起林至远对他说道这些过往时的神情。 那样绝对的冷漠,不仅是对世上的其他人,他们对自己家的,同样如此。 “我们家规里有一条,不得背叛。” “这种背叛不仅是对林家,也是所以契约里的潜规则,尤其是伴侣。” “对伴侣忠诚,不过分,但是我们要求的是绝对忠诚,不能有一丝纰漏,也不管是不是陷害或者被迫都不行。” “一旦出格,就不再是林家人。” “这是十条家规之一。” “哪怕九叔是家主,也必须遵从。” “这十条家规中,第一,家主是绝对的,不管何时何地;第十,以上九条均不得修改,家主亦然。呵呵,很矛盾不是吗?” “但我们一直都这么矛盾的存在着,近三千年。” 先不论这么恐怖的时间线,光是林至远那一个傲然的姿态,就足够言航产生敬畏。 一个理念存在这么久都不曾被推翻,不论好坏,都算厉害。 而知道这个的周语却明知故犯,妄图利用这一点,让林孝书和林家,和他的妻子一刀两断,再无可能。 毕竟他的妻子也是林家人,没有任何过失存在。 言航不清楚这一切周擎知不知道。 毕竟他现在除了报复,再也没有其他明显的意图了。 言航略微乐观地想,他觉得一切有他的话,南嫣可能就不那么危险了,一条用过的饵,实在是没什么威胁。 只是一到顶层,他就不敢这么想了。 中心大楼不算很高,十来层的样子,言航本来还在想周擎把他往这里带的意图,毕竟周围除了废土堆之外什么也没有。 很快他就明白了。 在两米不到就能掉下去的边缘,躺着衣服混乱的女人,精心保养的头发混杂着泥土,细白的小腿上还有一道深深地勒痕,鞋不知去向,脚底……。 言航差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周擎欣赏完他变幻的脸色,才指了指不远处的南嫣。 “放心,我没对她做什么,只不过这丫头太倔了,稍稍给了点教训。” “您这么费心费力。”言航说了见到周擎后的第一句话,“我替南叔叔谢谢你。” 听他这般咬牙切齿,周擎无畏一笑,“我要是怕他南诚,还拿什么面对林孝书。” 言航懒得听他废话,见几个保镖站在门口周擎也没有阻止的意图,快步走去扶起南嫣。 只是一碰到人,言航狠狠皱眉。 “你给她喂了什么?” 周擎在现场唯一的椅子坐下,好整以暇欣赏着即将开场的大戏,对于言航的质问,也只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言航捏了捏南嫣软弱无力的手臂,试图架起她却发现做不到,南嫣不知道人被人给喂了什么,四肢无力的同时,汗也出得越来越重,总是无意识的往言航怀里蹭。 将人安置在远离边缘的墙角,言航回头。 “我就想问一件事,你和林叔的恩怨,为什么要扯上我。” 周擎还是那不阴不阳的样子,让言航摸不准他知道多少。 “而且当年是你女儿自己作孽……” “胡说八道!” 只这一句,就让周擎突然暴起,不复刚才的冷静。 言航愣了愣,然后放下南嫣站起:“到底是谁胡说八道?周语难道没有用肮脏手段去满足自己的私欲?你难道没有放任她胡作非为?难道不是你在出事后逼着你大儿子去说情!他可林叔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好意思让他为了外面的妹妹去改变好友的原则!” 一步一步,言航行至周擎面前,居高临下的坦露出周擎试图掩盖的真想。 老人早就被他的发言扰乱了手脚,只能颤颤巍巍指着言航,嘴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言航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周琛,当年的周大公子当然没去找林孝书,原本他就被父亲一连串的私生子扰得不胜其烦,当时周语的事一出,他更是没脸出现在林孝书面前,因为周语就是通过他认识林孝书的,对于这事,他终觉愧疚,再有父亲以继承权来要挟时,他就明白自己能做的,大概只有抽身事外。 所以到现在,周琛都没在回国哪怕一次。 “别跟我提那个逆子。”周擎跌坐回椅子上,用力按了按心口,等喘匀了气方才继续说道:“要不是他不肯向林孝书低头,元杭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对此言航更是觉得讽刺,他望着眼前还径自恬不知耻推卸责任的老人,心中一片荒芜。 到底是要怎么倒霉才能遇上这么一个爹。 “所以说你不了解林家人,如果那时周琛去了,就是对林孝书的背叛,到时候别说周语,你老人家能不能坐在这里还不好说。” 这是林至远告诉他的。 “听起来很讽刺,但是除了必要时的整体性,我们大多时候都把人单开来对待的,这也是我们家的原则之一,不可干涉。” “九叔不念周公子以及他母亲的立场的话,早就没有元杭这一说了。” 对于周公子这一说法,可谓是讽刺至极。 因为就是这么一念,那两人的友谊基本就断了。 “要不是你大儿子,这么些年,你怎么能过的这么滋润。” 可是周擎就是不念这些,听到周琛也依旧是看不起的姿态,言航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去藐视人家。 但是没关系,言航很快就会让她明白。 “你有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可是最后呢,元杭不也还是林家的了。” “你……” “别激动。” 言航按住激动站起的老人。 “我知道原因,因为除了原配夫人的周琛,其他的,一个现在在牢里蹲着,一个成了瘾君子,还有一个得了抑郁症自杀,至于你唯一的女儿,因为你的溺爱被养的骄纵成性,最终酿成大祸。” 一语尽毕,只余一室黯然。 周擎不得不黯然 这何尝不是他穷极一生都不曾明白的问题,他到底是怎么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拆成这样了呢? 可他要是能想明白的话,言航大概也不会这里了。 庸人不自省,扰得闲人不堪其乱。 “小毛孩子,居然还想用这些话来打击我,如果不是情况正常,就要着了你的道了。” 情况正常是什么情况? 言航来不及想了,因为背后已经贴过来一句身体。 南嫣惯用的香水味阵阵袭来,使他一下就弄清楚眼下的形式,周擎这个老东西,居然给一个姑娘喂了媚/药。 言航要一边忍受发小哼哼唧唧的呻/吟声把她推开,一边还要防着周擎是不是要放什么阴招。 这时的周擎早已不在乎什么绅士形象,一双淫邪的眼睛紧紧盯着言航,发出阴邪的笑声。 “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扯上你,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不明白,还想骗我。” “理由很简单。” “你不就是林孝书那小子的未来女婿吗?我毁了我女儿,那他的女儿也别想安生。” 玛德! 言航脸色狠狠一变,握住言航手腕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他隐藏一晚上的信息,现在被人轻易说出来,那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连他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