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断了风筝,结了情缘。 正文: 在皋府的第一天,对林晓梅而言,很漫长,这里虽然离家不到十公里,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什么都不知道,一举一动都得察言观色,皋府的人显然还没有对她完全放下心来,她从来没有和皋必麟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过。 晚上八点刚到,李妈就过来让佣人帮忙伺候皋必麟洗漱睡觉。趁这个当口,又替林晓梅安排了车,接送她回去拿行李,她们双方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定下来,所以林晓梅什么都没有带过来。 皋必麟急吼吼的洗完澡出来,就嚷嚷着找林晓梅,可屋里屋外那么多人,都没有她的影子不由得急了,拉着李妈又开始哭声大作。 李妈好说歹说的哄,却和早上一样,丝毫不起作用,只好让人赶紧把林晓梅追回来。 还好,林晓梅才刚刚坐上车,一听说皋必麟找她,连忙小跑着回到前院。 李妈告诉皋必麟,姐姐一会儿就到,他似乎怕她们骗自己,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盯着前院大厅的后门。林晓梅刚穿过前厅出现在后门,皋必麟就趿着拖鞋张着小手沿着长廊向她跑去。 这个动作似乎有魔力,林晓梅看他快到自己面前了,竟不自觉地躬身拍着手把他迎到自己的怀里。如果是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感动落泪,想着眼前这两人一定是久别重逢,多么感人啊,谁能想到这两人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林晓梅抱着皋必麟慢慢走到他的屋子,看到李妈,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反应也像小孩子似的,有些太过了。 李妈却有些欣慰,揽着她的腰进屋,“哎,晓梅啊,这叫什么事儿啊,你就晚一点儿再回去吧,看来你不在这孩子是铁定不睡觉的。” “没事,反正我也不急。” 皋必麟一听她又要回去,又开始急了,紧紧勾着林晓梅的脖子,“不要走!姐姐不要走!” 林晓梅连忙哄他,“不走不走,李妈和我讲笑话呢。” 听了这话,皋必麟才乖乖的趴在她肩上。到了床边,小家伙还是不愿意松手,林晓梅为难的看向李妈,李妈点点头,林晓梅便抱着孩子一同躺在了床上,替他盖了一层薄被,轻轻拍着他。 李妈招了招手,屋里的几个女佣都轻手轻脚鱼贯而出,最后她也慢慢退出卧室,并带上了门。今天,第一次留皋必麟同林晓梅独处,对于这个女孩儿,比起满意,她更多的可能是放心,一个不时红脸,眼神单纯的姑娘,她实在没有理由去过度提防。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林晓梅才蹑手蹑脚的从小朋友的卧室出来,门口的一个女佣,一见她出来,就向她示意跟她走。原来,皋府的大门过了九点,就上了锁,林晓梅要想回去还得从侧门出去。 司机已经等在侧门了,林晓梅一上车立马就出发。 早上,林晓梅第一个面试就被录用的消息通过那些和她一同报名的人很快就在涟港镇传开了,王丽一整天脸上都泛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女儿被北大录取了一般,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当然,这种奇怪的自豪感的产生不能只单单怪王丽没有学识,境界太低。其实这与她所处的大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她的世界——涟港镇,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岗位感兴趣,眼界决定高度,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王丽因为自己女儿“一举夺魁”而自豪也就可以理解了。 林晓梅到家的时候,王丽还在亢奋的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儿子拉着忙碌的林勇扯闲篇,一看到林晓梅,立即两眼放光冲上来,“晓梅回来啦!我就说你肯定行,这不那一群不自量力的也去报名,结果面试官的面都没见着!这真真是为我们长脸了!” 林晓梅觉得很无语,自己到别人家当佣人,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迷之优越感,可此刻她却并不想与她辩驳,她只想赶紧收拾东西快点儿离开,司机还在菜市场大门外等着呢。本来司机师傅要进来的,李妈已经交代了让他看着帮帮这位小姑娘,行李重肯定不太方便搬。但林晓梅很干脆的拒绝了,要是让王丽知道皋家还派车接送,她还不得飘到云上去,回到家之后,她更感觉自己的明智。 推开卧室门,林招娣正坐在书桌前,一听门响,立即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书下,回头一看是林晓梅,松了口气。 林晓梅看她从书底下抽出手机,处于作为一个姐姐的本分,提醒道,“少玩手机,还有没几个月就高考了,先搞好成绩最重要。” “嗨!你一个刚够三本的来教训我!”林招娣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继续玩手机。 林晓梅也不恼,尽了义务就可以了,听不听就不是她的事了。她打开衣柜门,却见自己昨天摆放整齐的衣服已是被翻的乱七八糟,转身一看,林招娣果然穿着自己的衣服。林晓梅很白,衣服大多是浅色的,而林招娣却很黑,虽然两个人身材相当,但是同一件衣服穿起来却完全是两个效果。林晓梅不是舍不得,只要她爱惜一些,她愿意和妹妹分享衣服,毕竟这些衣服也都是外公外婆买给她的,招娣穿穿不算过分。 可招娣事实上并不爱惜这些衣服,她只把它们当做别人的衣服,穿的很随便,并且有一个很关键的点,这些衣服黑皮肤的人穿着反而显得土气。可林晓梅无法告诉招娣这个问题,如果说了,她的本意肯定会被曲解。 她闷闷的把衣橱里的衣服重新叠好,之后排除昨天招娣要的那些,一一放到自己的行李箱。 “姐,听说皋府的佣人都有统一的衣服穿的,你还带衣服过去干嘛呢,带了又穿不到,还不如就放在家里吧,我帮你穿,也算资源不浪费。”招娣转身看到她半面行李箱已经整整齐齐码好了衣服,不由得扑了上来。 王丽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一手撑着衣柜一手叉腰,帮忙劝道,“是啊,晓梅,别带那么多外面的衣服过去,带点内衣就行了,那边穿不到,把衣服留在家里你妹妹就不会整天缠着我给她买新衣服了,也算是帮家里省了一笔钱,你还别说,外公外婆对你还真不错,买的衣服质地和样式都还可以。” 林晓梅此时再不乐意也不行了,这些衣服如果现在不放下,就是不懂事,不知好歹。她沉默着没有吱声,但是还是开始把箱子里的衣服慢慢放进衣柜,林招娣一看她同意了,连忙也过来帮忙。 最后还有外婆亲手做的好几件旗袍躺在行李箱的一角,林晓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们拿了出来。 招娣连忙摆手拒绝,在衣柜前伸开双臂拦住林晓梅,“这个就不用了吧,又老又土,况且我上学又穿不了旗袍。” 虽然招娣对这些旗袍的评价让林晓梅心里有些不悦,但是她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这些衣服是她最想留在身边的。 外婆曾经是一个缝纫师傅,那时候不像现在没有各种各样的成衣卖,人们逢年过节或是换季缺衣,去的都不是服装店而是缝纫店。千遥镇的应该有许多人都是穿着外婆做的衣服长大的。但林晓梅她们却没怎么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一是外婆已经上了年纪,眼睛老花了,做衣服实在是太吃力;二是现在成衣有许多物美价廉的,根本不需要再劳烦她。这几件旗袍是外婆做给她的为数不多的衣服,是她最珍惜的。 除了衣服,其他的行李就没有很多了,林晓梅很快的收拾好,一个行李箱都没有装满。 林勇正在卤一只鸡,手上真真的“色香味”俱全,看林晓梅拖着箱子这么晚往皋府赶,有些不放心,便洗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抢着接过林晓梅手上的行李箱,“这么晚了,爸爸送你过去吧。” 王丽朝厨房探头看了看,狠狠地打了一下林勇的后背,“你明天不想出摊了?到现在还在卤鸡,那剩下的一堆内脏明天还卖不卖?” 林晓梅赶紧又把行李箱抢过来,“爸爸,这路不远,我走过去也没多久,你放心吧。” 林勇还是有些担忧,王丽推着他往厨房去了,林晓梅担心的看了一眼林勇,叹了口气,离开了家。 再次回到皋府已接近十一点,林晓梅没想到这么晚了李妈还在等她。 “晓梅,因为你的分工比较特别,所以我想着就让你住前院,也方便随时照顾必麟,房间就在我隔壁,把你安排和我住在一起,你不介意吧?”李妈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同她开玩笑。 “当然不介意,这么晚了倒是耽误您睡觉了。” “嗨,要是没有你啊,今天睡不睡得成还说不准,现在想想反而是要感谢你啊。”李妈伸手替她拖了把箱子,不由得有些吃惊,“怎么这么轻,到了这里可不能经常回家,我记得当时招聘信息里好像备注过的,你带这么点儿东西够用吗?” “您放心,我知道的,只是我东西本来就少。”林晓梅连忙解释。 不一会儿走到了她们住的地方,离皋必麟的屋子很近,或者说就是隔壁,同他的屋子一样的格局,是左中右三间,中间客厅,右边是李妈的卧室,左边也是一个卧室,不过一直没有人住,现在就正好给林晓梅用。 关上门,林晓梅转身跳到床上,这里虽然装修很古典,但是床却没有延续古代的原样,都是有床垫的,软软的,林晓梅整个身体都嵌在里面,舒适极了,好半天她才挣脱床的诱惑,起来草草洗了个澡再次爬上床,三秒即入睡。 早上,林晓梅在睡梦中,感觉有吱呀吱呀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眯着眼看向房门,本是关的好好的门突然被人悄悄打开,然后一个虎头虎脑的笑脸袋露了出来,恰好与林晓梅对上了眼。 她被眼前这偷偷摸摸的小朋友逗乐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皋必麟本来还不确定姐姐醒没醒,毕竟她眯着眼睛,所以他看不真切,现在听到笑声,连忙推开房门,扑到床边,抓着她的手摇晃着,“姐姐,姐姐,你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紧接着,李妈也跟着走了进来,“这小子昨晚睡得踏实,早上好早就起来了,一睁眼就要找你,所以就不得不一直带他来看你醒没醒。” 林晓梅看李妈进来,连忙坐起身,捋了捋头发,心虚说道,“可以叫醒我啊,这都快七点半了,我也该起来了。” 说到这,李妈拍拍手,笑容满面的看着皋必麟,“这小子不让,说是要让你睡饱饱,不仅自己不来叫你,也不让其他人进屋,一直在外面守着呢!” 林晓梅心里一暖,虽然搞不清楚这孩子为什么和自己这么亲近,可这突如其来的爱,着实让她有些感动。 李妈看她起床了,便把高必麟带出了房间。洗漱完,林晓梅在屋里焦虑的踱来踱去,昨晚李妈连八点前起床这种事情都交代了,愣是没有说穿着的事,早上也没有给她这里佣人的衣服,她除了昨天身上那件衣服,外衣也只剩旗袍了,可如果穿旗袍岂不是有些奇怪…… “林小姐,请问你收拾好了吗?李妈让我叫你到餐厅去吃早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晓梅着急,只好拿起一件豆绿的旗袍穿起来,这件是高二暑假的时候,外婆帮她做的,当时有些空,似乎不是很能撑起来,但是现在却下好贴在身上,林晓梅看到镜子里那条陌生的曲线,觉得有些羞赧,可总不能什么都不穿吧,便硬着头皮出去了。 李妈本想招呼林晓梅快坐下的,可一见到她,便顿住了,昨天明明她只是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今天看起来就是以为窈窕淑女了呢,雪白的肌肤在豆绿的旗袍映衬之下更加明亮,素面朝天的脸蛋满是年轻的饱满,怯生生的双眸像是草原上的小鹿惹人怜爱。 林晓梅看李妈盯着自己,怕她有什么误解,便走到她身边解释道,“李妈,我看这边的人都穿统一的衣服,所以就没带外衣过来,这是我一直压箱底的,今天实在没衣服穿所以……” 李妈明白了,只是叹了口气,衣服和人都好,只是她似乎太过小心翼翼了,还好旗袍比较素,这样的气质也不算十分败坏整体风格。 “快坐吧,必麟等着你一起开饭呢。”李妈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平和模样,帮皋必麟盛好粥,夹了点心之后,说道,“我前几天问过三爷了,他说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来陪必麟,就不必按照家里佣人对待了。毕竟整天陪在孩子身边,与他沟通交流,穿成那样,反倒让他有不平等的优越感。” 林晓梅满头黑线,就她和李妈不穿,这孩子周围不还是围满了佣人,难道她们就不会让他产生优越感?就因为她们不和小少爷说话?这个三爷的逻辑也真是奇怪。不过这本是他们家的家事,她本无意介入,只是这关乎她有没有衣服穿啊,难道要一直穿着这几件旗袍度日吗? “姐姐,你怎么不吃呀!”皋必麟看林晓梅呆坐着,不禁提醒她。 李妈应声看过去,林晓梅面露难色,便云淡清风的补充道,“之前搬家,有运过来一箱子女人的衣服,三爷一直让我保管着,我看那个衣服大小都和你相当,给你穿倒也不算浪费,回头我和三爷请示一下,就搬到你那屋。晓梅啊,你穿旗袍,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 在这么大的府邸拥有这样高的地位,显然都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情商一流的人精,林晓梅虽然怪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儿,但是转瞬一想,再过二十年,在这个李妈面前怕是也什么都藏不住,便顺从的点了点头,好歹先一解燃眉之急。 饭毕,本来一夜未停的小雨慢慢止住了,外面竟然慢慢放晴,林晓梅牵着皋必麟在长廊散步消食,不经意间看到远处的天空有一截美丽的彩虹,她激动的蹲下把皋必麟抱起来。 “小白,那边有彩虹,看到没有?”皋必麟本来视线都被屋顶挡住了的,现在被她抱起,视线跟她平齐,也看见了天上那个五颜六色的东西。之前皋必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彩虹,现实生活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彩虹,不由得兴奋的手舞足蹈。 林晓梅也很久没见着了,上一次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两个人都很情绪都很亢奋,梅雨季好不容易一天见到太阳,她不想浪费,连忙抱着皋必麟去找李妈。 这个院子实在太大了,更何况,李妈正在后院处理事情,跑到那里时,林晓梅已是气喘吁吁,手上也没了力气,不得不把皋必麟放到地上。 “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下次有事可以让身边的人过来转告我。”李妈放下手里的小册子,端了杯茶给林晓梅。 林晓梅喝了一口缓过来,笑着说道,“李妈,我可不可以带着必麟出去玩一玩?今天好不容易一天大晴天,闷在屋里实在可惜。” “可以去后面的牧场……”李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可没说完自己就摇摇头,今天天好,师傅正在后面检修牧场的排水系统,乱糟糟的也不适合孩子玩耍,她不禁叹了口气,“哎,你是涟港镇的人,应该知道皋府的人不能随便外出的,其实必麟闹了这么些日子,我也一直想带他出去散散心来着,只是……” 林晓梅见她说的话并不死,便鼓起勇气继续恳求,“李妈,要不就偷偷的可以吗?今天虽然有太阳,但是一点儿都不热,还有风,我就带必麟出去放一会儿风筝,很快就回来。” 一听风筝,皋必麟来劲了,也过去缠着李妈的腿,“婆婆,就让我放放风筝吧,再不让我活动活动,我就要像前院假山里的小路一样长青苔了……”说完还把眼角耷拉下来,委屈的看着李妈。 “不行,忘记家里的规矩了吗?”李妈很想严厉的回绝,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说出来的口吻就变成哄孩子了。 皋必麟便继续哀求,抱着李妈小腿的身子都快要贴到地面了。 李妈瞥见,便要将他往上拉一点,“快起来,快起来!” 皋必麟连忙松手,整个人仰躺在地上,胡乱蹬着小腿,“我要去,我要去!”喊着喊着似乎都带着哭腔了。 李妈脸色有些不好看,林晓梅明白自己似乎做错了事,连忙过来劝皋必麟,可谁知这小子铁了心了,连她的话现在也听不进去了。 李妈无奈,只好点头,当然下不为例,林晓梅明白这件事应该让自己在李妈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不过如果能够让必麟享受到阳光和自由,这点牺牲也不算什么。除了司机,李妈又叫了一个看起来就很高大、很壮的男人一起上车送他们去了镇上的公园。 这个公园在涟港镇是一个类似于雕像的摆设一般的存在,镇上的人要么忙于生计,要么只打打麻将、打打扑克来娱乐,根本不会去什么绿化很好的公园。家里不远就是农村,最不缺的就是青山碧水,谁还没事花钱买票进公园? 果然,到了那里之后,就是林晓梅和小朋友包场,偌大的公园就他们两个人。选择来这个地方,林晓梅就是出于怕碰到熟人问东问西,这个公园又偏人又少。 李妈吩咐人给他们准备的风筝很大,不过造型很漂亮,是一只漂亮的梅花沙燕,和她小时候,外公为她做的风筝十分类似。当然又大又漂亮,肯定就不太容易成功放飞了,林晓梅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摸清楚风向,随后全力奔跑,终于把一直在地上滑行的风筝放飞到天上,皋必麟一直跟着她又跑又跳的,看到风筝飞上了天,立即主动请缨,要求接手林晓梅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