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专心等菜品上桌,对这二人心中所想毫不在意。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有大老爷从京城赶来了,我瞧着这泽定,是要变天喽!”
邻座的一个彪形大汉似乎是喝醉了酒,说话时声音极大,这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他们几人的耳中。
桌上三人的目光都朝着宋矜看过来。
这人口中的“大老爷”该不会指的就是他吧。
宋矜吹了吹手里端着的茶,迎着几人的目光,面色如常。
“什么大老爷啊?来查虞家那个大小姐的?”与他同桌的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问道。
彪形大汉眉毛一扬,一脸的神秘兮兮。“虞家大小姐,那不是个痴傻了多年的疯子吗?虞家人才不会在乎她死活呢。”
他压低声音:
“我猜啊,多半是为了知府家的公子来的。”
宋矜眯了眯眼,微微牵起嘴角。
虞家大小姐,是个疯子?
这泽定知县,到底在呈上去的供词中隐藏了多少案件相关重要信息?
又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能让一个疯了多年的富家小姐,拼了命也要从家里跑出来?
这一连串的问题接二连三地在宋矜脑中浮出,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脸本来就生得小,此刻还揪作一团。
“阿棘今年可满了十七岁?”陆俶一只手支着额看向宋矜,口中发问。
“嗯?”宋矜抬起眼,面带迷茫地摇了摇头。“还未,不过快了。四月二十五……”
刚说完她就清醒了,自己为何要同他说起生辰?
“殊元兄问这个干嘛。”总不会还想着给她过生辰吧。
陆俶唇间漾出一丝笑:“方才见你皱眉,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远在家中的祖母。”
呵呵。
宋矜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是么。你若有胆子喊,我自然也有胆子应。”
这一来二去的,他还真当自己好欺负了。
“……当真?祖母阿棘也敢应么?”陆俶不怒反笑,眼睛里流光溢彩。
宋矜见他这模样,竟是丝毫不觉得受了冒犯,反而像是更觉得有趣了。
怪人一个。
不过祖母么,宋矜轻轻咳了一声,她是该介意的吧,作为一个男子的话。
褚谆奇怪地看了陆俶一眼。
他表哥今日这是心情不好吗,平日里也未曾见他这么爱同人逗趣逞口舌之强啊……
见此刻宋矜落了下风,他忙道:“表哥,你挡到人家伙计上菜了。”
……
陆俶直起身,眸光在褚谆脸上淡淡掠过。
挺不赖。
这个亲表弟,带在身边真不赖。
那边伙计已经陆陆续续将菜品满满上齐,这边褚谆却还在为刚刚自己难得的“迕逆”行为而胆寒。
食不言,寝不语。席上少了褚谆的聒噪,这顿饭吃得鸦雀无声。
宋矜乐得清静,她支起筷子,又夹了一块糕。
吃罢饭,几人便商量着各自分散开来。
宋矜打算带着阿翁在泽定城内逛逛,顺便还能打探一下民意,说不定还有机会搜集到一些有关案件的信息。
“我跟你一块儿去。”褚谆急忙站起来,现下他可不敢单独和陆俶呆在一块。
陆俶动作比他更快,伸出手按在他肩上,使力一压,褚谆就动弹不得了:“想去哪儿。来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还记得吗?”
……一切但凭表哥吩咐。
褚谆咽下一口唾沫,脑子里猛然回想起面前这人在自己亲爹面前的话语权。
——大意了。
果然是色令智昏,方才自己不该轻易做决定。
他乖乖坐在位子上,眼里无助地望向宋矜,无声道:我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了。
宋矜眼角抽搐,心道这两兄弟可真有趣。不过陆俶此举,确实是正合她意。
她朝座上二人微微颔首,转过身几步就踏进了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夜色里。
月白色的束发锦带在风中飘扬。
宋矜按照当地人的指示沿着街道找到了虞府所在地。
虞家大院不在闹市中,离他们几人入住的客栈隔着两条街巷,街巷口有一家卖糖水丸子的小店铺。
宋矜朝这家铺子走过去。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店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待客之道热情得有些出人意料。
糖水丸子很快就被装在瓷碗里端上来了。
宋矜舀着碗里的糯米丸子,眼睛在店内四周打量了一番:“我瞧掌柜的这店里,颇有些冷清了。”
“二位瞧着面生,应当不是本地人吧。”店里没人,男人干脆从旁桌撤了一张长凳出来,在宋矜他们这边坐下。
阿翁看了宋矜一眼。
宋矜面上含笑,答道:“我们二人是扬州人,此次是专程赶来泽定谈生意的,今日本想着去拜访虞生海虞老板,奈何对这城中道路实在是不熟的紧,走到这里时天色已晚,不好叨扰虞老板了,便想着明日再来。”
她脑子动得快,谎话张口就来。
“哦哦,原来如此。”男人点点头,话锋一转——“那二位明日也不用来了。”
宋矜握着瓷勺的手停住,“这又是什么说法?”
“你们刚来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这虞老板自从家里唯一的千金去世了之后,已经约有四五个月没回过府了。”他话间并未有遮掩,似乎是因为这已经是个公开的事实。
大概他这生意也是因此才受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