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从夫　　李素秋正拾阶而下，忽然看到李学磊的身影行色匆匆的从外面走进观月楼来，一上一下正好目光相对，她看到他明显的目光一亮，不再是懒洋洋的样子，上来就是兴致冲冲。　　“你醒得正好~恰巧你那新婚夫君找上门来了，说要把你接回去，此时正在大厅候着。”　　李素秋刚见到李学磊的那一点踏实，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一颗心蓦地往上一提，莫名发慌。夫君一词尽管开口呼唤过，可现在乍一听，心里有点不自然。被告知要被接回陌生的夫家，刚开始的不自然渐渐放大为抗拒，午后温馨相处的惬意自在更是在心中徘徊不去，这两种感觉形成强烈的对比刺激着她：　　“我不想走。”　　李学磊本想去牵过她，见她神情莫测，心下顿作恍然大悟。　　“呵！我知你是舍不得我，可你这一日都待在我这儿，叨扰了我和红莲恩爱是次，主要你才刚新婚就往我这儿跑终归不是妥当的事，既然出门嫁人了就要从夫，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一跑，难免会惹出夫家人的非议，你总得先在夫家把地位保住了，以后想什么时候来，住上多久都不要紧。”　　道理她也懂，可是既然打定主意要离开，那些俗世陈守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你要赶我走吗？”　　这话李学磊可就不爱听，有些头疼。　　“怎么是赶你走呢？哎！就算是赶你走吧！新夫君要接你回去，我没理由留你啊。”　　“可我说过，我不要他。”　　　　李学磊心知她是什么性子，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主儿，不过要劝她，他还是有自己的一套，故意使劲地埋汰她。　　“哟呵！你还不要人家呢！人家都不嫌弃你一大把年龄了，你倒嫌弃起来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圣姑啊？一辈子孤身一人？”　　这话直接戳中李素秋心窝子，很是惭愧。　　“人家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过门，结果你这新婚妻子第二天就跑掉了，你是痛快了，传出去你那夫君还不被世人笑话死，你就算不考虑考虑他吧，你也考虑一下咱阿爹阿娘会是什么心情。”　　李素秋一时负气，确实没有考虑那么多，可即便李学磊不说，兴许明天或是几天后她也会反省过来，但对那个叫文秋的女子耿耿于怀，心中无法释怀。　　“二哥你不知道，他原本想娶的不是我。”　　李学磊一听蹙眉，随即一脸疑团。　　“哦？这娶亲还会娶错人？”　　显然这是概率很小的事。　　“我也不知道。”　　李学磊转而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　　“不知道你就问啊！事情搞得不清不楚，自己还是一头雾水的就跑出来，做事未免也太不计后果了，任性了啊！”　　他这一言，李素秋就越发郁闷了。她不是不知道后果，可心底里就是有道过不去的坎。经过点拨也理智下来，这么做确实不应该，心肠不由软了软。　　　　李学磊见她不发一言，就知道事已成局，成功把她劝下了。带着抚慰拍拍她的肩，以示鼓舞：“有我在，我让他不敢欺负你，你就放心吧！”　　李素秋勉强露出笑颜，微微点头。　　他转头瞧了一眼外面：“天色也不早，我带你去见他。”　　李素秋启动步子的一瞬，又涌出另一番心境，虽然接受李学磊的劝说要接受陆昭英，可想到即将要和他见面，她的心就忍不住打鼓。路上李学磊一边说道：“本来是想等你醒来，叫上管家把马赶出来，我再陪着你回夫家的，没想到这个陆少爷不计你的过失，竟自己找上门来，看得出对你颇为上心。”　　　　见她不应，他摸着下巴有些琢磨：“你说他怎么会知道你在我这儿？又是从哪儿知道我的宅府？是你告诉他的吗？”　　李素秋目光盯着路面而行，心不在焉的，并没有应答他。　　李学磊忍不住纳闷：“刚才还舍不得我来着，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愿搭理我。”　　她无奈，只得回道：“二哥问的问题，我都不知道，你叫我如何答你？”　　“那你好歹应答一声不知道，搞得我跟唱独角似得。”　　她又继续低头无语。　　李学磊明白她一时半会儿心事低沉，肯定没心思搭理他，没再说什么。　　　　倒是李素秋觉得一条路走得太快，晃眼就到达了某厅堂外，驻足停下脚步，平日行事不拖泥带水的人，如今却望着厅堂口一脸的彷徨。李学磊起初看不懂，挤眉弄眼，见她仍一动不动，心道是害羞了，便转身自个儿进厅去。　　她盯着李学磊身影没入的角度，很怕下一刻走出来的是陆昭英，当即转过身去，很想拔足就跑。但到最后是没动，想了想始终是要面对，不应该那么懦弱，这才作罢放弃念头。　　早上还下决心要离开，如今要敞开心怀重新接受，却是十分困难的，撇开原有的想法，怎么也得考虑到李父李母的心情，还是得回去，李素秋不断的告诉自己：　　陆昭英有什么好怕的？　　陆家庄有什么好怕的？　　管它什么家族关系，管它什么文秋，统统与她无关。如今退无可退，她也只得回去了。　　可只要想到那是她余生要度过的人和地方，以后都要面对相处的，就禁不住心底发慌。　　　　夕阳很美，落地金辉，傍晚的凉风将她额前的散发吹得散乱，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金辉在她脸上照出明媚的风貌，揣着一丝丝彷徨不安，眉间透出的楚楚可怜，犹如受了惊的猫儿。　　李素秋视死如归的盯着堂口，等待命运降临来将她拖走。　　正想鼓起勇气去面对，堂口忽然走出一人，定眼一看是那张倾城绝色的脸，曼妙的身姿映在金辉下，款步姗姗地向她走来。　　李素秋清脆的嗓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意外道：“红莲嫂子！”幸好不是陆昭英。　　此时见她，仿佛溺水之时看见一根救命浮草。　　　　红莲对她露出安心一笑。　　李素秋心下那股不安顿时就被她那一笑抚平一大半，激动的不顾仪态，跑上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似有难言之隐想要倾诉，目光似有若无的往堂口瞥了瞥。　　“二嫂一直在里面？”　　红莲笑着点头。　　她隐隐期盼着：“那他走了吗？”　　红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李素秋不由失望，手上被她反手握住，轻拍了两下。　　李素秋有些不明她的意举，正揣摩着是何意，被她带起焦灼，结果被她的一句话被分散注意力。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素秋好奇。　　“毕竟要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名你不了解的男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是每个女子都会遇到的心结，很正常，你相处一段时间，慢慢就会接受下来的。”　　“这是什么道理？”　　红莲腾出指尖，指着她的胸口。　　“你的心里没有归属感。”　　李素秋如醍醐灌顶，心底的不安被她三言两语轻易的平定下来，觉得很神奇：“好像真的是这样。”　　红莲眸光闪了闪。　　“现在不害怕了？”　　“嗯。谢谢二嫂。”　　“自家人不必言谢。”　　李素秋越发出自心底的喜欢和亲近。　　“二哥果然没看错人。”　　红莲获得大姑子的认可，笑得亦发明亮晃眼。李素秋呆呆看着她笑的深，还有深陷的酒窝，诱发出甜美妩媚的风情。红莲的目光将她上下扫了一遍，抬起手帮她将松散的发丝拢到耳后，整顿仪容准备让她面见新夫。　　　　李素秋备受鼓舞，眨眨眼皮重整一番心情。此时她发现自己就跟个孩子一般，很被动。低头跟在红莲身后走进厅堂，顿时有视线投过来，她头皮微微发麻，不用看也知道有一道温热的眸光就是来自陆昭英。　　她低着头，没有勇气对上他的目光，却是被红莲领着走到他面前，眼角余光瞥见米黄色的衣衫，视线定住盯着他那片裙下衣料发呆。　　红莲不知是何时回到李学磊身边，待李素秋目光正要循过去的时候，感觉手臂上被人一碰，她心中一惊，抬眼一看，发现是陆昭英起身拉着自己。　　他的力道不大，只是抓着她的手肘稳稳扶住，一边咧嘴笑着，君子又不失风度的跟一边的李学磊周旋：“我家娘子没给二哥添麻烦吧？”　　我家娘子……被宣示主权的李素秋默默回味他的用词。　　李学磊挑眉饶有兴致，一边添油加醋，甩了甩手，特意作出不耐烦的样子。　　“当然添了，你赶紧把她接回去。”　　陆昭英含蓄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正对着李素秋，这一动他就背向了李学磊夫妇俩，抬起另一手扶着李素秋的另一臂，借着他们看不到的角度，露出嗔怪的目光看着她，意味深明。　　虽然是扶着她的两臂，可是依着力道，李素秋感觉整个人好像是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着，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心底瑟瑟发抖，彼时目光被他逼得游离不定，不知所措。　　“回去吧？”　　　　李素秋不知还能说什么，脑袋空白，慌忙点头，直不敢看他。反应一出，陆昭英顿时松开她双臂，改单手牵住她，温热的掌心传递，烘得她热热的，她想她的面色也一定不寻常，不自在的别过头，不想叫人看到。　　他又转回身，对着李学磊和红莲笑道：“二哥嫂子，我和素秋，这厢告辞了。”　　李学磊心中欣慰，直接挑明：“我这个妹子在我心中的分量可是很重的，陆少爷万不可亏待了她，否则我第一个收拾你。”　　陆昭英不说什么漂亮话，只郑重点头受下。　　李素秋闻言看去，李学磊依然笑嘻嘻，可她知道，他说得比谁都认真。默默感动在心，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告别：“二哥嫂子，我走了。”　　　　出来时夕阳已埋入山里，天渐深蓝，门前两盏大灯笼洒下橙红晕光，落在人身上，照在人脸上，透着温馨暖意，明媚光辉。　　李素秋被陆昭英拉着走下阶坎，回身再看了看送到门口的李学磊和红莲，甩手让他们进去。　　门府下红莲松松拉着李学磊几根手指，直直倚靠在他身背，显得一派温柔娴雅，和睦美好，一边摆着手跟李素秋道别，对她的意思恍若未觉。　　李素秋心下感触，目光一热，转过头来，随着陆昭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怕是再流连不舍，不想走了。　　看得出李学磊和红莲很恩爱，那一眼看去恍如画中一对深情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