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一三章 一败涂地(2 / 2)晓风醉首页

纳甲显禄直到第二天,才见到自己的长兄。

波罗摩納扎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惋惜,甚至没有厌恶,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就在这样的目光里,纳甲显禄听到了对自己的判决:亲王封号被褫夺,封地府邸被收回,财产被罚没,嫡子即日起入宫伴读,妻妾被遣散。王兄出于兄弟情谊,只留给了他一个虚幻的子爵爵位,余生入国寺闭门思过,无王命不得私自外出。

纳甲显禄面如死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昨日此时,他还做着人生巅峰的美梦,为何一夜之间竟然跌落了人间地狱?他做了什么?他无非好个男宠女色,他无非是给个大明副使下了个无关紧要的春药,怎么就突然之间落了个如此下场?

他明明一直小心谨慎,从小便装癫作狂,终于成长为一个酒囊饭袋,他这是得罪了谁?这是什么人这么恨他,竟然要将他置于这生不如死的境地?

他叫嚷,呼号,喊冤,但是王兄连听都不听,扭身就走了。

立刻有人上来将他堵上嘴,一路拖入了国寺,他的头发在成年后再一次被剃的精光,寸落如灰。

纳甲显禄不死心,咬破了手指,写了一封封血书给王兄,一开始还说自己的不甘心,没有回音。他又说心里冤屈,也如石沉大海。他只好诚心忏悔,一桩桩一件件地反省自己的过错,但是没有哪一条,真的罪大恶极啊。

他不甘心,王兄不理他?他有的是手段,血书不好用,他可以绝食啊。他就不信了,王兄能狠到眼睁睁看他死。

果然,绝食的第三天,王兄终于派了宫里的人来,给了他一个交代。

“纳甲显禄,德行亏损,扣押大明良家子民,加害大明使臣,私自贩卖皇室封地,开设走私商号倒卖大明上国镇国之宝,愧对社稷宗庙,全无孝悌之心,毫无悔改之意,……”

纳甲显禄听着这一条条罪状,心里越来越冷,冷得他蜷缩佝偻成了一团,嘴里只喃喃地说:“我冤枉,我没有,没有,没有……”

然后证据被摆在了他的面前:诸葛云亭临别时留下的信,贩卖皇室封地的文书地契,甚至还有他亲笔签下的海通银号的入股文书。

纳甲显禄想不明白。

那诸葛云亭,不是很爱好自己的名誉的吗?纳甲显禄第二天明明派人去国馆里探查过,这诸葛大人和那杨家小娘子果然一夜未归。清晨的时候,只有那诸葛大人独自回来了,耳聪目明,神色正常,全无异象,只是换了身新衣服。纳甲显禄对自己下的药有十足把握,那药可不是凭着干熬能熬得过去的。所以,诸葛云亭那个晚上,一定酒后失德了,也许乱了杨家小娘子名节,或者至少也是去了什么勾栏瓦舍才解了药这等要他命的丑事,他怎么竟然满不在乎地说出来了呢?

而且,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卖过皇室的封地啊!他疯了吗?那是他保命的根本啊。可是,偏偏那买卖文书上,盖着他的亲王大印。这亲王大印,他平日绝不轻动,和地契一起,与其他的宝贝一样,收在珍宝阁里啊。

纳甲显禄脑中精光一现,跪在地上,抓着来人的衣襟,嘶嚎着说:“我是被人陷害的!这些事我没做过!大明官员的事,全无证据,王兄不能只凭一封信便定了我的罪!地也不是我卖的,我的珍宝阁被盗了,我的印,我的印一定也被人偷走了!有人害我!而且,而且,我入股的商号,是海通银号,是正经的生意,不是什么走私的买卖。再说,再说这些,即便都是真的,也罪不至此啊!王兄不能对我这么绝情!”

来人却缓缓地说:“子爵阁下,您就不要再闹了。您做了这些荒唐事,已经给王上添了不少麻烦了。往日便有很多人告你淫人妻子,夺人财产,买凶杀人,王上已经瞧在兄弟情谊上,再三容忍了。只是,此番您也太大胆了,大明使臣您也敢下药,莫不是疯了吗?大明使臣是什么人?人家说有,那便是有,还需要什么证据?再说那诸葛大人,多么地爱好自己的清誉,怎么会闲的没事给自己泼这样一头污水?此番人家只留了信,没有抓着不放,也没有大肆声张,便算是给王上留面子了。光凭此一条,本就够您半条命的了。王上起初还有些心软,怕你是一时糊涂,才没有动手。及到最近这些事雪上加霜,才让王上痛下决心,必须要将您关起来好好反省。”

顿了顿,又说:“您说您的印丢了?这些地契上的日期,您瞧清楚了吗?您的宅子几时遭的窃?七月初一吧?可这些地契,是六月十五签出去的啊。皇室祖产您也敢卖?再加以时日,是不是宗庙也能被您卖了去?”

“您以为王上不看证据的吗?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您卖地的那些钱,被陆陆续续地转入了一家叫做海统寅的商号,我们查了那商号,六月初才成立的,您是唯一的股东,这商号明面上没有什么生意,却银钱往来甚巨,短短一个月,进出银两几乎过万。”

“您珍宝阁里的宝贝,这次王上也都查没清楚了。也好叫您死心,您的大印,在珍宝阁里好好地放着呢,并不曾被盗走。倒是有一只钧窑小碗,本是大明皇帝珍藏御用的好物,就连包碗的天鹅绒,都是大明紫禁城大内专用的上等货。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您有一屋子,若不是出卖祖产,您哪里来的这么些钱?”

纳甲显禄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时高叫:“那些钱是……”

却终于死死顿住了,一下子委顿在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能说,死也不能说。说出来,罪过比今天还大。不说,还能留一条命,说了,只怕要被王兄满门抄斩。

那些买古玩的钱,是他连年收取贿赂,舞弊卖官得来的。

起头的时候也不敢,第一次做时也吓得战战兢兢。可后来纳甲显禄才发现,那些鸡毛蒜皮的小官职,自己不卖,也是被别人拿去做人情。所以到了后来,他越来越大胆,甚至做的理直气壮起来。

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非常隐秘,专拣那些偏远乡野,有小权但无威势的官职。那样子的小官,虽然方便鱼肉乡里,但到底不需要什么才学,谁作不是作呢?只消利用自己的亲王威势,不过是几封书信的事。事成之后,再分些好处给过手的人做封口费,神不知鬼不觉,又没人在意。

可是……可是,到底什么人知道他的钱来路不明呢?

而且,他的钧窑小碗,不是被偷了吗?怎么又落到王兄手上了呢?

王印又是什么时候丢的呢?

他明明入股了海通银号,文书都是看过的,也请人核对过的,怎么就变成了这家叫做海统寅的商号呢?

纳甲显禄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次是一败涂地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他为何会败,又到底败于何人。

波罗摩纳扎,全名波罗摩戴莱洛加纳,是大城王朝的第三任国王。他执掌大城王朝期间,进行了行政改革,设文武沙穆罕分管全国的民政和军务。实行按爵位等级授田的“萨克迪纳制”

纳甲显禄这个人,纯属虚构,啊哈哈,但是哪个国家没有个把荒唐纨绔的孙子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