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之乡境,被称世外桃花源,入者,安逸闲怡,如沐春风。而人间之绝境,那则是无止深渊,陷者,痛不欲生,惨绝人寰。那至于这个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无止深渊在哪里呢?
它,就在柴桑九玄都之内的一处小角落中。
也许这个时候,就会有傍人认为大不至此,毕竟那个角落再怎么看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牢房罢了,而用它来形容人间的绝境深渊,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而,但非渡船者,不知山河深。
而就是这个在别人眼中的普通牢房,却是在宋迎秋心中留下了致命的恐惧。在这里,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只能椎天抢地,受尽百般折磨……
立春的暖阳是温柔的,就好比在那阴沉的囚笼中,它还不忘将其织成薄纱,轻轻的覆盖在那遍体鳞伤的可怜人身上。
与久日梦魇做尽斗争,而最后宋迎秋还是不负师兄嘱咐的以睁开双眼来句号长夜。
这是一抹斜阳,它从那不知什么时候凿开的壁墙窗洞上倾洒下来。
“…嗯……”
宋迎秋睁开了双眼,而头晕目眩的感觉却从未消失。他挣扎着起了身,动了脚踝的锒铛,忍着身上刚要开始结痂的伤口,坐了起来。身上的薄被被换成了厚被,被撕烂的衣裳也换了一身新的薄衣,而唯一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双手上的铐链此时已经被解了下来。因此,只剩两道红肿后的发紫伤痕。
他随着那抹斜阳望去,见是个有些足以望外的小洞口。所以,他又要动身,拖着那伤痕累累的四肢,也拖着那沉如山石的铁链。
赤脚才刚刚着地,那刺骨的冰凉便直窜人心,令他刹时软了骨,当即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啊…!…嗯……”
喘着粗气,忍着那被撕裂的伤口。他又倔强的缓缓起身,似乎像是飞蛾扑火,即是遍体鳞伤,甚至粉身碎骨,他也要爬到他所向往的那个地方。
于少顷,他伸了双手,搬动了放在一旁的凳子,将它拖到那高远的窗洞前。
宋迎秋仰望着那倾洒着薄薄斜阳的窗口,后他小心翼翼的踏上了凳子,尽管那锁铐磨损着原本就烂了皮的脚踝。
收了后脚,他发现那个窗洞实在是太高了,所以他极力的垫起了脚趾尖,用十指抓着石壁,他才得以望见那囚笼外的光景。
斜阳薄散,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院,而小院上的事物也是寥寥无几,但好在那里面还有一种东西是宋迎秋觉得值得观赏的。
那是一棵玉兰树,落叶乔木之枝,它开着满满的白玉兰。而那樵枝之上,有扎筑着一个鸟巢,其中还有两只绿羽的小雀鸟在尝试着挥动翅膀,它们似乎也仰望着那院外的风景。
弱日的斜阳将兰花染了容,宋迎秋垫着那受伤的小脚静静地遥望着它们。于半晌,似乎是回忆了往事,他开始有些皱了眉,抿了唇,在斜阳下,他的双眼被泪水反现着晶莹剔透。
两只雀鸟似乎是有些累了,它们合上了翅膀,栖息在那被绒毛垫底的鸟巢中。
宋迎秋看得有些出神,但万物皆是难以预料,就在这个时候,墙外响起了人的脚步声。因此,宋迎秋瞬间被惊醒,他连忙从凳子上下来,又连忙将凳子搬回原位,扯着那沉重的铁链,他又快速的逃到床上,裹上被子,装起了睡来。
心跳在加速,恐惧到极致的心跳在加速………
脚步声在靠近,窸窸窣窣。宋迎秋克制着悸颤的身体竖着耳朵听,只见于少顷之后,那石门被人打开,有人进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脚步声有些错杂,来者应该不只一位。而随着那来者,还飘进来了一股药味。果不其然,那男人开了口“放那,出去。”
“是。”回答他的,是两个女声。
她们将端着的药碗放在那旁石桌上,随之对那穿着紫色华衣的男子作揖一下,便是径直退了出去,且又关上了那石门。
不安的气氛又开始将宋迎秋层层环绕了,心脏被提到嗓门眼。他感觉着那男人在靠近,脚步渐渐,且于须臾之后,他走到了一旁墙边,抬起手,按了玄设的机关。而那窄小的窗洞,便瞬间被封闭了起来。
刹那,黑暗再次袭来,四周阴沉,连一道柔弱的薄光都被他完全抹杀了。
他的身体仿佛永远都携着一股阴风,只见他走到床边坐下,裹在被子中的宋迎秋便立即不受控制的打了冷颤,动了睫毛。
见此,他微微勾唇一笑,展现出阴鸷与阴谋。且他还缓缓的倾身上前,刺骨的呼吸触及到宋迎秋的脸庞,轻声说“再这样装睡,我会狠狠的欺负你哟。”
瞬间,寒毛炸起!
宋迎秋立即睁开了双眼,而呼吸急促之间,那令他颤栗的五官正放大在他眼底。
宋迎秋颤颤巍巍“你……”
宣怀诚却冁然而笑,说“嗯?醒了?那好,起来喝药吧。”
神情一如既往,仿佛他的所有恶性,都早已习以为常。他起了身,将那碗药端了起来,且随之递到缩在角落里的宋迎秋面前,笑眼道“喝吧,要是凉了,可就苦了。”
这句话,跟上次说的极为相似。因此宋迎秋只用畏怯的眼神静静地盯着他,仿佛像是一只被人虐待的小兽,极其提防着那拿着鞭子的恶人。
而见此,宣怀诚却格外耐心平和,他又伸了一下手,笑着说“喝吧,再不喝,这药可就真的要变苦了哦。”
他越是这样,宋迎秋就怕他。而看着他的双眼,宋迎秋仿佛就会看到那晚的绞刑。撕裂,撕扯,剖开皮肤,嚼碎内脏。因此他抖了,他抖得更厉害了,畏缩到了墙角……
既喜欢观赏他的悸颤,又嗜好抚玩他的臣服。因此,见宋迎秋迟迟没有接过他手中的碗,宣怀诚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