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的鸢红黯然而阴沉。

“已经不爱我了，是吗？”

他的妻子几乎要在大喜大悲中承受不住而在酣醉中晕倒过去。娇小的、习惯了顺从他的女子紧紧环住他的胸膛，像是怕他跑掉一样颤抖着声音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太宰先生，我会换掉这身衣服的……但是，您不是……”

您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抬起了她的脸，饱含着泪水的美丽双瞳让他情不自禁地俯身继续吻下去。

“……没关系哦，敦君，”他轻声安抚，“我知道敦君还爱我就可以了，这身衣服就留着吧……我以后还想看你穿。”

女子拼命点头，攀附在男人的肩膀上不愿松手，生怕失而复得的丈夫化作一缕幽魂再次逝去，甚至为此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企图留住他。

她的丈夫的确因此被她短暂地留下了。

女子足上的木屐无力晃动着，最终掉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咔哒的两声响。

被所谓的“生”与“死”相隔多日的夫妻拥在一起，于这片布置得冰冷昏暗的厢房里升起异样的温度。

……

待温度散去，女子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独自仰躺在床铺上，挽起的象牙白长发早已歪斜于暗色绣金的被单，散乱一片。

她身上的振袖和服已经被细心地整理好了，若不是身体的酸软和私密之处传来的些许疼痛，中岛敦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个梦。

但是……真的不是梦吗？

不是梦的话，死去的丈夫又怎么会来到她面前呢？

她来不及细想，便被慌慌张张的工作人员用手电筒照到了，不禁用手遮住了眼睛。

“中岛小姐……请问是中岛小姐吗？”

工作人员看见眼前的女子的确如那名少女所说是白发紫金眸、身着和服，总算是总了一口气。

“中岛小姐，您的妹妹和朋友在外面找了您快一个小时，正在等您呢，请快点和我出来吧。”

“妹妹……”中岛敦愣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这里是鬼屋，她这么久没出去，镜花和芥川肯定很担心她。

中岛敦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出了鬼屋，只见一个身影飞一样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泉镜花收紧了抱着女子的双臂，埋在她胸口闷闷道：“敦怎么在里面那么久也没出来……我以为你消失了。”

中岛敦安抚地摸着少女的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刚才的事……连她自己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毫无疑问已经死了，都死了几个月了，她作为太宰治的妻子，当初是离得最近、亲眼看着躺着丈夫尸体的棺木合上再下葬的人。

既然如此，刚才的那段旖旎除了梦以外她根本无从解释。

一旁芥川龙之介虽然没有说话，却默默观察着女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女子出来以后脸上的酡红似乎更深了一些，红得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挽起来的头发也不知道为什么披散下来了。

她在鬼屋里面那么久，到底干了什么？

“敦，你的脸好红，是不舒服吗？”

泉镜花也发现了女子脸上红得有些不正常，把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皱起眉头。

“温度有点高，是不是发烧了？”

“没、没有，”中岛敦有点不自在地辩解，“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我想喝点水。”

她确实觉得口干。

泉镜花闻言立刻去给她买水了。

中岛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对芥川龙之介说她想去个洗手间。芥川点头，随她去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去，中岛敦就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