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晚何尝不知?“这越州城里,哪里还会有第二个王公公?”她叹气,又瞧了那女子,“偏偏你就惹上了那位主,便是我们,也轻易不敢得罪的。”
那王公公,乃是先帝近身伺候的大太监,先帝驾崩后,他又服侍了新帝几年,方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元月晚偶尔在府中遇见他来拜访,都要乖乖行礼,称一声“王公公”。
那女子抽泣着,语不成声:“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宋金玉还是皱着一双细细柳眉:“万一等下那王公公真的来跟咱们算账,可要如何是好?”
元月晚瞅了压根不拿自己当个外人,不亦乐乎吃着荔枝的陈烺,一抬下巴:“你说。”
陈烺一挑眉:“你要保她?”
元月晚看向那女子,确认地问道:“你当真不愿再回王公公府上了?”
女子坚决点头:“不愿。”
“你要知道,离了王公公,你可能又要回到沿街卖唱、食不果腹的境地,你也愿意吗?”元月晚又问道。
女子这下倒没先前那般干脆地答应了,她一双含泪的美目,看了看元月晚,又看向了陈烺:“我……”她喃喃着,“我愿给小姐公子为奴为婢……”
元月晚就笑了,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说道:“你可知道,我们府上是如何买卖奴婢的?”
女子疑惑摇头。
木兰便接着答道:“我们元府的奴婢,多是家生子,有从京城跟过来的,也有夫人娘家送过来的,至于那些从外头买回来的,那也是要摸清三代家底,身份清白的才敢要,譬如姑娘这般的,我们是断断不敢收的。”
那女子未曾料到,还有这么一出,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元月晚瞧着她也是可怜,便道:“所以,你再想想清楚,你若是认为,我们出手帮了你一把,便要从此负责你到底,那就错了意了。”她又瞄了眼一旁的陈烺,补充了句,“至少,是会错我的意思了。”
陈烺忙不迭地跟了句:“也会错我的意思了,我没那么高尚。”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元月晚拼命忍住不去翻他白眼。
那女子呆愣片刻后,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也要从那府里出来,哪怕是流落街头做个乞丐,也比在那边强。”她说着,咬了咬牙,撩起衣袖,又拉下上衣露出肩头,只见女子的肌肤上,一道道、一点点的红色伤痕,格外触目。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纷纷撇过头去,不忍再看。元月晚转头的瞬间,看见陈烺倒是目不转睛,不由得眉头皱起,手中缂丝纨扇挡了他的眼,嘴里说着:“非礼勿视。”
“表妹甚是贴心。”陈烺笑着,捏了扇子柄往下一带,对上她圆睁的眼睛,果不其然,又在瞪着他生他的气了。
元月晚抽回了自己的扇子,好在木兰已替那女子拉上了衣裳,顺便和松泉一起,扶了她坐上一张椅子。
“你这伤……”元月英不好问出口,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只要稍微动下脑子,也都该明白了。
“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那女子面上凄凄,“别人瞧着我是好命,穿绸缎衣裳,戴珠宝首饰,每天唱唱小曲儿,就有花不完的银子,可是……”她哽咽,“背地里,他不是拿鞭子打我,就是用蜡烛油烫我,还有更非人的手段,夜夜折磨,我是真受不住了,这才趁着今日他午睡,从府里逃了出来。”
雅间内寂静片刻,元月晚看了陈烺,轻声道:“至少,帮她离了王公公吧。”
陈烺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闻言微微一点头:“如果你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