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降了温,祁非半夜被冻醒了,想要去开一下空调,免得明天感冒,却发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白执予不见了人影,祁非心下一顿,手摸上还有凹陷痕迹的地方。
还有温度,是去洗手间了吗?
他利落地从床上翻下来:“白哥?”
没有人回应,房间里没开灯,他也不敢贸然开灯,万一吓到了白执予呢?他放轻脚步,但没有在卫生间找到白执予,又去酒店自带的小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这下他有些慌了。
“白哥?”祁非提高了声音,没人应答,他还想去自己的房间看看,但房卡还在自己这里,白执予也进不去,衣柜也找过了,最后他只能猜测白执予跑出去了。
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也没少,这么说白执予应该是穿着睡衣出去了,虽然这大夏天的,但雨到现在也没停,祁非再也等不住了,披了一件大衣,又拿了把伞就冲了出去。
酒店前台是个小姑娘,正盖着一条小毛毯睡得熟,祁非把她叫醒问了有没有人出去,小姑娘估计睡了有一会儿了,只是摇头说不知道,见他急成这样,又问他要不要去帮他查监控,祁非寻思着查监控也只能得到人出去没出去的信息,还不如自己出去找来得快,连伞都没来得及撑开就朝着门外跑出去了,前台想要叫他都没能叫住。
雨大得吓人,夏天的雨砸在身上就像是小石子噼里啪啦砸上来一样,又疼又凉,祁非一想到白执予可能在这样的雨中待了许久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祁非一边找一边叫着白执予的名字,找过了这一头,又折返回去从另一头找起,最后是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白执予。
他浑身都是水,就那样站在小巷子中间,背对着祁非,单薄的睡衣被水浸得紧紧贴在了身上,更显出他的单薄可怜来。
“白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祁非赶紧把伞撑开,虽然现在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但总比继续淋下去要好一些,他牵起白执予的手,一手的冰凉,他自己因为跑起来的原因手上还带着点温度,赶紧用手给他搓搓,“白哥?”
白执予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和碰触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巷子尽头,那里是个死胡同,巷子两边是已经拆了一半的旧房子,在雨水的侵袭下透出无限的悲凉寂寥来——白执予看上去亦然。
祁非害怕他又犯病了,站到他面前挥了挥手:“白哥,你看得见我吗?我们回去好不好?”
“祁非,”白执予的嘴唇动了动,眼神焦距渐渐挪到了祁非身上,但也只停留了一两秒,又变回了原样,只是嗓音沙哑干涩,“有人在看着我,就在那里。”
祁非身子一顿,立刻转头看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他又不信邪,扔了伞,冒着雨冲过去,这里连个虫子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人”了。
但祁非想起沈悦说的那些事,又有些动摇。
“白哥,那里没人。”虽然有些残忍,但祁非还是开了口,“白哥,那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谁知白执予苦涩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祁非沉默,雨下得更大了,颇有要将一切吞噬的架势。
“但他就在那里,最开始是在房间里,就站在床边看着我,我跑了。”白执予仰起头看着天空,雨水落在他脸上滑落下去,就像是眼泪一样,“他追着我……逃跑是不对的,要惩罚,所以我不跑了。”
“可他不愿意放过我,我不敢再跑,也不敢回去,我怕他会伤害你。”白执予忽然将视线转向他,“看,他就站在那里,你看不见对不对?”
祁非脸色凝重:“是的,我看不见,白哥,他是不存在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白执予后退了两步,又站住不敢动了,“祁非,他会伤害你的,你看不见他,我能……他从来没有放过我。”
如果不是祁非找到这里,他绝对不会告诉祁非这件事,这不仅仅是他的伤口,更是他深藏于内心深处的烂疤,一旦深挖出来,他会受伤,也会伤到他人。
最开始是沈悦,现在又是祁非。
每当看见这些人脸上或恐惧或怀疑,亦或是嘲笑,同情的表情后,他就学会了如何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完美的人,可现在,祁非用一团柔软打开了他这颗伤痕累累的心,当他看见自己的内里并不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明亮之后,祁非也会离开的。
也许,离开就好了,可是为什么这样想的时候,就会呼吸不过来呢?
突然被揽进一个带着热气的怀抱,虽然也和他一样的浑身是水,但多少温暖了他的周身。
“祁非,”白执予闭上了眼睛,终于放弃了无用的挣扎,“他就在那里,怎么办?”
“白哥不怕,我在这里。”
祁非就这么抱着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话语到了最后已经带上了哽咽,直到白执予终于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雨水落在脸上竟然带上了温度,祁非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