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他们再次来到304门前时,却扑了个空。开门的依旧是那位中年阿姨,对他们俩有点印象,直接摆手说许眠不在。
这让晏初水不免困惑,今天是周末,她一个穷到要饭的人,难道还要出门过周末?
如同赏给饿肚子的许眠半碗泡面一样,阿姨也给他们施舍了一个答案。
“你们去秋湖公园吧,她每个周末都去那里的相亲会。”
“???”
呵,晏初水想,画不够卖,还要卖人啊!
***
秋湖公园是本市最大的市民公园,春赏樱、夏赏荷,秋赏月、冬赏雪,但是一年四季,每逢周末上午,七孔桥边都可以赏人!
桥边两百多米的林道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两侧的树干都用铁丝牵了线,挂着成百上千的征婚红纸条,忙着给子女张罗婚姻大事的大爷大妈齐聚此地,翻信息、做笔记、现场交流……
而许眠,作为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姑娘,混迹在这样的场子里,必然是不难找的。
可晏初水没想到,她竟然能如此显眼!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条荧光绿色的横幅打破了成片的红,横幅上印着五个金灿灿的大字——
代、画、姻、缘、像。
很好,24小时内,晏初水两次刷新了书画家能有多潦倒的认知底线。
等他迈步走近,才发现作画的人除了许眠,还有另一个年轻姑娘,相较于许眠的纤细瘦弱,那姑娘长得粉嫩圆润,深得周围大爷大妈的喜爱,所以摊子生意很好。
“染染啊,给我家姑娘画高点!”
“阿姨,您放心,包好!不好给您重画!”
“眠眠啊,我儿子背后这个山要大一点,显得雄伟!”
“叔叔,太、太高的话,就显得您儿子矮了……”
……
一个画人物,一个画背景,也算是良心作画了,晏初水侧目看向一旁的价目表:
单人三百、双人五百
全家福七百(不超过五人)
另加背景八十
换句话说,许眠就是那个八十。
刹那间,他悔意顿生,他其实不应该出门的,不是说今天,而是指昨晚。天黑的时候就应该在家待着,为什么要出去找许眠呢?
只是因为听到她的名字,只是想到她是黄老师的外孙女?
太冲动了。
自己与她只不过是小时候认识而已,她即便要饭也活到二十来岁,说明要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才华埋没更是世间常有,只要不知道,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晏初水退后一步,决定花钱把热搜撤了,大不了就和瀚佳互相砸钱呗。哪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有人抢先一步叫住他。
“哎!这不是晏总吗?”
叫他的人正是那个负责画人像的姑娘,她这么一叫,埋头作画的许眠也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一瞬,许眠的双眼润得像一汪池水。
日光下,人潮中,她眼中的光未免太过微弱,如同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晶体落在茫茫荒漠,悄无声息地闪着光。
晏初水没有继续后退。
相较于他的突然出现,更让许眠惊讶的是小伙伴竟然认识晏初水,“染染,你也认识他?”
“墨韵拍卖行的晏总,书画圈谁不认识啊!”何染染当即搁下画笔,兴奋地冲晏初水伸出右手,“晏总,我叫何染染,我和墨韵是有业务往来的!”
晏初水不予回应,只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殷同尘立刻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何染染的右手,替老板完成不必要的社交,并例行询问:“请问是什么业务往来?”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何染染不仅认出了晏初水,还认出了殷同尘,“呀!你不就是春拍的时候,在古代水墨专场达成100%成交率,拿到白手套的那个拍卖师嘛!”
这下许眠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难怪你们会知道我的画卖给了画贩子……”
昨晚他们走后,她还迷糊了很久,死活都没想通初水哥哥是怎么找到她的,还对她卖画的事了如指掌。
原来如此啊。
比穷困更丢人的事,不是潦倒,而是被熟人知道。
为了让自己此刻的存在更体面些,她握紧手中的毛笔,小声解释:“初水哥哥,其实我是来相亲的……”
晏初水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端详她,许眠与他相识多年,知道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
我信你个大头鬼。
许眠欲哭无泪,“……真的!”
殷同尘微微一笑,继续看向何染染等她回答。
何染染拎起身旁弱鸡一样的许眠,骄傲地反问:“你们春拍的预展是不是在艺源美术馆办的?”
“嗯,没错。”
“展厅的墙你们要求重新粉刷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
“哈哈哈!那墙是我和许眠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