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病床上的晏初水应了一声，不冷不淡的。

小姑娘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左手上，嗫嚅道：“你的手还疼吗？”

仿佛是下意识的回避，他不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其他的不重要。”

许眠愣了一下。

什么不重要？

是他的伤，还是她？

晏初水已经开门见山地直接说了，“我有《暮春行旅图》右三尺的事，是晏初林告诉你的吗？”

“是……”她点头承认。

“从你接近我开始，她就一直知道，对吗？”

“对，可是……”许眠隐隐觉得，这些问题过于强调逻辑，她想解释一句，但晏初水并不想听。

“那她告诉你这么多，你要拿什么和她交换？”他又问。

其实一开始认识晏初林，许眠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因为外婆的事，才对晏初林有了一部分依赖，加上她提供的信息又一一得到证实，许眠不免对她产生了好奇。

至于交换……

晏初林倒是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那就是——

她想要晏初水死。

当然，这个条件许眠不可能答应她，但要说一点条件都没有，确实不现实。

所以她偶尔问起晏初水的事，许眠也会告诉她一些。

仅此而已。

在许眠犹豫斟酌的片刻，晏初水在心里有了自己的答案，意外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难过。他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和她结婚，为什么会让她走进自己的生活，一切都陌生得可怕。

而他想要删除这些。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他看向许眠，认真地说。

许眠第二次愣住。

没记错的话，晏初水之前是不愿意和她做交易的，她拿八个亿与他换画，他都不肯，甚至不惜独自逃亡。

“什么交易？”她十指相扣，紧紧绞在一起。

隔着厚厚的几层衣服，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密集的鼓点，怦怦怦，怦怦怦……快得就要跳出胸膛。

“我可以把《暮春行旅图》的右三尺给你……”

他的声音像一根点燃的引信，滋滋地冒着幽蓝的火光，在寂寥的黑夜中，一路向上，然后……

“而你要和我离婚，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黑夜被炮火点亮，无数的光刺得许眠睁不开双眼，蓝的绿的黄的，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用最绚烂的绽放向她宣告——

她的初水哥哥，不要她了。

***

何染染是在周六下午到的檀城，她放下行李就赶去市立医院，她对晏初水的关心有限，更在意的是许眠的状态。

很明显，许眠并不好。

她高烧不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病房外，殷同尘给何染染买了一杯热咖啡，与她并排坐下，言简意赅地向她说明情况。而何染染听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很好，全员疯批，原地爆炸吧！

“不过……”她疑惑地问，“你老板都这样了，他父母怎么没回来？”

殷同尘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真正让晏初林发疯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两个孩子，一个健康，一个生病，父母会偏爱哪一个？”他问。

答案不言而喻。

“老板自己是知道的。”殷同尘说，“否则他不会忍那么多年。”

“所以……”何染染有些明白了，“他并不想见他父母，对吗？”

殷同尘点点头。

他很少过问老板的私事，可有些事不用问，日常观察也能发现。人与人的感情可以隐藏一时，却不可能一直隐藏。

除非，就是没有。

“哎……”何染染烦躁地抓头，叹了口气，“这可怎么是好，一个疯了，一个病了，我不是白来了吗？”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殷同尘好奇地问。

何染染扁扁嘴。

似乎是不想告诉殷同尘，然而眼下又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活活把自己憋死。

“我是来告诉许眠，《暮春行旅图》的中轴出现了。”

“就在月底，平安夜那天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