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不用每天都来我这里吃饭的。”春华宫里，宋夫人低着头说道。她的语气很温婉，却分明是拒绝的意思。

“我一不在你就不好好吃饭。什么时候你每天都能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了，什么时候我就不来烦你了。”

说完，王后一屁股坐在的春华宫的餐桌上。之前只听说过嫔妃被王后叫去用餐，却从来没听说过王后觍着脸到嫔妃的宫里来吃饭。王后不是没叫过宋夫人去陪她吃饭，但是她每次都不情不愿的——宋夫人当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王后就是知道。

“其实你可以活得放松一点，不用老勉强自己。”

宋夫人还是远远的站着，就那么看着王后。

真美啊，王后心想，世界上还会有这么美的人。

“我不喜欢您来春华宫吃饭，这样会让别人说闲话的。”宋夫人突然张口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喜欢的就说出来。你是地位尊贵的夫人，大家都会尊重你的意见的。”王后笑了，她向门口看了一眼，正巧宫女排成长队将饭菜送了过来。她赶紧招呼宋夫人过来坐。

宋夫人有几分讶异和质疑的看着她。

“我当然有在尊重你的意见。但是经过我的考量，我觉得你会喜欢跟我一起吃饭的。”

宋夫人以后会不会喜欢和王后一起吃饭她不知道，但她是真的很喜欢和宋夫人一起吃饭。看着宋夫人漂亮的脸，她的胃口都变好了，有人陪着吃饭总是幸福的。

就像接下来发生的这样，宋夫人最终还是静静的坐在了王后旁边，安静的拿起了自己的碗筷。她熟练的往王后的碗里夹了几道王后爱吃的菜，然后才开始安静的进食。王后看着她，凤眼笑成了两条线。

今天的宋夫人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春华宫里。虽然宋夫人已经不会再做噩梦了，但是一个月以来的精神折磨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她很难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好像忘了应该怎么说话了。

“菁菁，菁菁你听我说。”王后蹲在宋夫人的前面，看着她说。

以前的宋夫人不论与谁说话都会认真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如今这双眼睛却惊恐而又飘忽不定。

“你想走吗？你想离开王宫吗？”

宋夫人摇了摇头。

“那你想去哪？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答应。”

宋夫人低下了头，双手不安的扯着衣服上的花边。

王后害怕了。

宋夫人不喜欢她去春华宫找她吃饭聊天，但她还是去了；宋夫人也不喜欢她叫她菁菁，但她还是叫了；宋夫人之前说她不喜欢王宫里的生活，但她却自顾自的不停给她描绘王宫里的好。然而，当宋夫人神色憔悴的出现在她面前，当她开始平白无故的突然开始说胡话，当王后无意中逮到宋夫人偷偷拿刀冲着自己的时候，王后害怕了。

如果宋夫人能好起来，王后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如果她能好起来，她要如何我都依着她。

宋夫人却突然紧紧抱住了王后。

她从椅子上直接扑了下来，差点没把王后一起撂倒。

“怎么了？”

王后的声音是颤抖的，她手足无措的扶着宋夫人。但她只是抱着她，紧紧地抱着，直到她们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宫里人人都知道，王后总是坚持不懈的粘着宋夫人，张扬而又热烈。可是没人知道，宋夫人清冷的外表下，是一颗无声无息的被王后融化着的心。她曾经那么多次想过要离开王宫远走高飞，可如今她却只想留在这，陪着这个精明果敢，爱憎分明，为她哭为她笑的女人。

很久之后，王后才试探性地把宋夫人从她的身上扶了起来。她望着她的脸，瞬间就明白了她心里所想的一切——王后最擅长猜人心思，她从不失手。

“我知道了。”王后笑着看她，“咱们哪也不去。你就一直在这陪着我吧。”

——

“其实王后真的很关心宋夫人。”

楚舜搓了搓自己快被冻僵的手，说道。

“真的假的？”罗袂从他的怀里探出个脑袋，“看不出来啊。”

“你不是会读心吗？没听听王后究竟是怎么想的？”

“没有。”

罗袂不过把头伸出来一会的时间，她的鼻子就冻得通红。

“人有理由自己选择什么想说什么不想说，人家藏在心里的话，我干嘛非要挖出来。”随即她突然想起自己才读过楚舜的心，“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她补充道。

楚舜当然知道，罗袂一直把人类当作平等交流的对象来尊重。人类的社会里充满着虚伪和猜忌，而罗袂与他们都不一样。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那天我去宋府找季满，听到的。”楚舜抬手摸了摸罗袂的脑袋，他的手很温暖，罗袂舒服的发出了呼噜呼噜地声音。

不仅如此，还有他在渚国的大牢里听到的。

“是楚小将军吗？”大牢里，季满用耳朵对着他问道。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楚舜站在季满的面前，他不敢相信那个衣冠楚楚，面貌清润的男人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变成了这样。王后就站在楚舜的身后，但是她特意叮嘱过不要让季满知道她在，她要知道他的动机，但是季满绝不会对她开口。

“是楚小将军。”他重复道，“眼睛看不见了，别的器官就变得特别敏感。”

“您是来这里谴责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