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两种权限都来自于你的转赠,而你之所以拥有它们,也是弥娅的赐予。”
沐言的目光里泛着悲戚。
“当初你种下那两棵树来保护这个世界,并创造出了艾维娜,那时这一切都还在你身上即使从时间的尽头归来,你也坦然面对一切,决心让自己的造物摆脱信仰,成为真正独立的个体,你几乎完全掌握了鸡尾酒神力,你才是真正的弥娅之子,弥娅视你为人类的守护者
“但后来,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创造np,创造测试员,创造暗之幽渊的一切,但是,你没有像当初那个圣言者保护人类那样保护他们,而是当做工具在利用让他们参与进你的庞大计划。
“也正是从这个节点开始,这层身份转移了,仿佛并非你无私地将它移交给我,而是弥娅将它收回,并赠予我,你也就成了需要被这个世界清除、需要在未来永远缄默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牵强的解释这件事,假如你没变,那么现在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并谋划着这一切。
“你身上的矛盾,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坎洛什问。
“你的测试员之一,徐福。他身上发生了一件事,因为痛苦分裂出崇高和怯懦的人格”
“够了!”
坎洛什怒斥道,表情一瞬间扭曲,继而又闪电般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抱歉,我失态了。”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语气带着无奈:“我承认,你说的这些大部分是对的”
“承认绝大部分,用妥协的方式展现自己的诚意,然后反驳一小部分,从根本上缓和问题”沐言讥笑道:“这一点,奥杜因已经用过了,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
“这么说吧,圣言者阁下,我不信任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所表现出的控制欲。
“在强敌环伺,甚至有弥娅的规则针对你的情况下,你才表现出了自我约束,可是如果它没有了呢?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你成为了洛坎唯一一个初代造物,届时谁又能来制衡你呢?
“屋外那些测试员,他们同样是生灵同样是你的造物,可你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圣言者阁下?如我之前所说,智慧生命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因为他们的愚蠢足以毁灭自身,但这一切不用加以引导和防范。
“而你的另一个半身,杉斯先生,作为这里的管理员,这数万年来一次又一次抹除他们的记忆,并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恢复记忆,让他们以畸形的存在延续下去,难道就没有产生一丝愧疚吗?”
坎洛什终于变了神色,他痛苦地弓着身子,身体颤抖,嘴巴张开,发出无比痛苦但十分压抑的咆哮
“甚至,你复活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的抹杀了曼加扎,是因为他也像我一样目睹了这一切,并触碰到了真相吗!”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坎洛什仿佛不堪重负,白色的魂火已经从骨头里冒了出来,直奔沐言席卷而来。
可后者什么都没有做,火焰便乖乖停在他面前十公分的地方,仿佛有一面屏障死死拦住这一切,一毫也不能靠近。
这就是权限。
此刻的暗之幽渊中,沐言即是主宰。
沐言怔怔望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本来还对曼加扎的下场抱有一丝希望,但看来是这样了就连你的半身拥有的痛苦记忆也被你抹除了,可你无法抹除印刻它在心灵深处的愧疚,即使是它也会这样想,而你却不会”
他站起身,来到坎洛什身边,直到对方缓了过来,停止了颤抖。
“你在毁灭这一切”
坎洛什嘶哑着喉咙道,他勉强站起身,声音终于变了味道。
他屡次想要夺过话语权,但始终没能拿到机会。
“你会是灭世者的帮凶!没有我的帮助,你无法彻底消灭他,这个世界注定毁灭”
“关于这个问题,你要听听我的计划么?”
沐言微笑着问。
坎洛什目光一凝。
“什么?”
“嗯我就随口一说,别太在意。”
“”
坎洛什没有理会他的打趣,继续道:
“不,无论你有什么计划,都无济于事。你太弱无法割舍的东西太多对你来说,任何人都足以成为你的羁绊,想想你的老师朋友们,想想你在珈蓝建立的一切还有最重要的,苏利亚。你不会想看到自己心爱的人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吧?一个人被这些所束缚,是无法战胜奥杜因的!”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但是你的口吻就像在要挟我一样。”沐言笑道:“这本该是灭世者用来要挟我的东西的确,当他无法掌控我时,与我有关的人和事都将岌岌可危。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成为了灭世者的奴仆,完全归顺他,甚至,我即是灭世者那么在我眼前,众生皆平等,也就不会因为一个叫沐言的渺小人类而产生区别。到了那时,苏利亚也好,达米安老师他们也罢,都不会受到特殊对待,反而会因为自身强大的实力在浩劫中更容易生存下来”
沐言突然凑近了坎洛什,咧嘴笑道:
“最重要的,你是否认为,我现在已经摆脱了烙印的控制呢?”
圣言者的魂火猛的摇晃起来。
“难道”
“恭喜你终于压哨猜对了一件事。
“没有摆脱,完全没有。再有最多一个小时,我就会被烙印完全控制,虽然奥杜因不能立即得知这里的一切,但他可以借我的眼睛观摩这里同样,他会看到你,这位老朋友。”
“不,这怎么可能!”
坎洛什脸色大变,语调也变得高亢。
“不可能!你明明唤醒了帕图纳克斯,怎么会拒绝他的援手!?”
“瞧啊,假如我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推测,那么你这一句反问就完全验证了它们”沐言道:“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这一切的我会走出去,任由你制定的规则抹除我的记忆”
坎洛什似乎松了口气,但也没完全放松。
“那你岂不是等于放弃了这一切,这又何苦呢?”
“不,你错了,圣言者阁下。
“如我所言,规则抹除的是记忆,但无法抹除一种感觉。
“比如你抹除了杉斯的记忆,却无法抹除他的内疚与痛苦又如那位编号007的测试员,他从外面回来时,又带着一种怎样的愤怒?
“那是规则都无法抹除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烙印,印刻在灵魂深处正如外面那些被你抹除了记忆,却又一次次因支离破碎的记忆遍体鳞伤的测试员们一样。
“同样,我也会带着这种情绪离开。
“但我又与他们不同。我不憎恨任何人,因为我把这一切都想通了,借着这个机会将故事说给你听,又何尝不是说给我自己听?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最引以为傲的身份是传奇学者,所以,刚刚这番话也是我最后的求证过程。
“所以,一旦离开这里,虽然我会什么都不记得,但我会收获一种满足感,求索出答案的满足感。于是我也能知道,我在这里得到了真相
“以上,便是你的选中者,一个传奇学者对你交出的答卷。阁下还满意吗?”
坎洛什默然不语,仿佛变成了一具雕塑。
沐言将那把黑白合璧的剑插在他面前,静坐在椅子上等待人生中的最后一小时缓慢度过。
很快,他感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身躯,就连思想也变得迟滞
学者抬起头,目光如同穿透了穹顶,穿透了两界,看到漆黑之地上空不断盘旋的灭世者
“那么,我走了。”
最后,他站起身,身体被象征传送的光芒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