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完颜阿骨打(1 / 2)符中梦首页

等江策逐渐恢复意识,耳边传来一些听不懂的窃窃私语,扑鼻而来的青草香裹挟着牛乳香萦绕在唇边,似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往自己口中喂一种温热又浓郁的乳汁。

朦朦胧胧再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场景一时竟让人有些恍惚。

江策缓慢而又迟钝地开合着沉重的眼皮,一瞧就是极其疲惫的状态。他感觉到自己平躺在一个既柔软又毛茸茸的矮榻上,身上盖着毛毯,即便这样竟然也不觉着热。

头顶上,远远高高隆起的是一个圆形的穹顶,支撑穹顶的枝干镶着金边,刷着红漆,纯白色的毡帐被支棱着撑开绷得很平整。所以其间空白的地方不知是绘的还是纹绣上去的,跃然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动物图案。有展翅翱翔的雄鹰,有奔驰而踏的骏马,还有成群结队的牛羊和凶悍无比的狼王。

随着意识愈发清晰,江策缓慢地把视线从头顶往下移,四周呈圆形的大帐内摆放着简易的衣架和桌案,木条编制的菱形墙壁上,似是悬挂着一些猎物制作而成的脑袋和真皮披肩。

江策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房子,这显然是北方一些游牧民族惯常居住的毡帐,也可称作穹庐。

当他把视线挪到门口的时候,就见两个守在门帐两边的异族姑娘正小心谨慎地偷瞄自己。

虽然她们偶尔小声呢喃的低语,江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从这两人面上晕开的绯红,还有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可以看出她们并无恶意,所以江策起初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其实他从观察四周环境开始,就已经在慢慢恢复昏迷前的记忆。可心中还是非常迷茫,因为他没办法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又因何身在此。

要不是发觉自己此刻全身上下,尤其是四肢全都酸软无力,完全没办法自主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江策都恨不得立即冲出去一探究竟。

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从他苏醒过来,到恢复全部意识,也许时间只匆匆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沉而有力却又急促地脚步声。

下一刻,就见帐帘被人从外一把掀开。

那两个守在门内侍候的姑娘像是也被吓了一跳,本来他们听见帐外有人声,正欲上前恭敬地掀开帐帘,可刚刚踏出一步,就被那个径自闯进来的人给吓退了。

只见风风火火大步走进来的是一个威武雄壮的中年男子。

当然这里的中年并非是指这个人是中年的年纪,他须发略有白色,皮肤黝黑,面上也有不少皱纹,一瞧就是和自家祖父一般的年纪。

但这个男人身上没有祖父那种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苍老之气,他俨然是一个精神抖擞,身强力壮的汉子,全身上下的王者气息更是挡也挡不住。

此人身着齐膝窄袖胡服,腰缠棕皮革带,腰带上左右各系着一把银制匕首和卷起的一把镶金手柄皮鞭脖子上挂着一圈异族图纹的鎏金环,耳垂上也戴着金耳坠,头上顶着一只雪白的狐皮帽,两侧各垂坠着两条毛茸茸、白花花的狐尾,衬的那人皮肤更黑了几分。

江策定定地盯着来人打量,那人也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同样在审视自己。本来这种凶相毕露的长相,还这般虎视眈眈低看着自己时,江策应该是要感到害怕的。

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觉得自己身陷囹圄,反倒是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意味不明的亲切感。

那人几步就从诺达的毡帐门口走了进来,一屁股重重坐到床边。江策几乎能感觉到这人坐下来时,整个结实的床榻被震得颠了一下,江策单薄的身体几乎被弹得离了席。

不过,这下凑近些,江策才看清,这人圆睁的双目里似是有火光,暖暖的,亮亮的,熠熠生辉的并不是凶恶的怒视,而是隐隐约约透露出的一丝怀念甚至是怜惜。

江策不禁有些错愕,他怎会从这人眼里读到这种情绪。可是他那乌黑的双瞳里影影绰绰闪动着的,分明就是那种山野间最凶恶的野兽在守护自己幼崽的眼神。

不等江策再继续无限畅想,这个生得并不太慈眉善目的男人,突然有些激动地开口道:“阿虎迭,辞不失,迪古乃……”

江策满脸问号,原先苍白的面颊上此时尽是茫然,他不禁错愕地问了一句:“呃……什么意思啊?”

谁知那人一怔,一时有些发愣。

江策左右张望着,见侍立一旁跟着进来的几位也皆是面露困惑,好像也没谁主动上前要为他翻译的意思,弄得江策有些无语,神情渐渐由茫然变成了无奈。心里郁闷地想着:他在这儿估计只能鸡同鸭讲了。

本以为也只能这样了,谁知那个方才还说着一口听不懂哪国语言的中年男子,似是蹙着浓眉久久回忆片刻,没一会儿便生硬到有些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你…你醒了?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虽然语音腔调非常生硬,显然是许久未说,而且断句也略有歧义,但江策还是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且能清晰的感知到来自对方的关切之意,这种氛围可不畏是不奇妙的!

毕竟来人对自己没有恶意,江策也暂时放下了戒心,本能地轻咳一声,坦然道:“除了全身上下好像使不上什么力气,其余都还好。”

话音刚落,那人倏地站起身,转向帐内等候的众人,扬声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江策听不懂的话,但他语调急迫且又严厉,全然不似方才对着自己时那般亲切温和。

显然下面听命之人也很惶恐,约摸是他们的老大生了气,最后边几人都明显有些局促和哆嗦。

没一会儿,他们之间来回交流了几句,最后边那几位颤抖着的人几步上前,凑到江策跟前仔细检查了一番,一个哆嗦着小心扒开他的眼皮,一个吐着舌头示意江策也吐出舌头来,还有一个摸了半天江策的手骨和腕骨,这个倒是有些肖似汉人的把脉。

一通折腾下来,江策大致能猜到这些人估计是这里的医者,是那人叫来给自己瞧病的。

少顷,众医者向那人汇报之后便匆匆忙忙退了出去,帐内再次恢复了些许平静。

此时,就听那人再道:“医者们说,你之前,淋了雨,受了寒,还遭受,到,一些惊吓,所以,才引起风热,现在,烧,退了,人,醒了,是要四肢酸软无力的,过会,再吃些药,就能好。”

江策觉得自己像是憋着口气在等他千辛万苦地一个字,一个词,慢慢挤出话来。不过江策还是听懂了,他也有些欣慰,不知是在欣慰这人好不容易表达出完整的意思,还是在欣慰自己没有被巨鹰抓到高空抛掉然后摔死。

对了,巨鹰,江策忽而想起那只白喙、白爪,通体灰白的海东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鎏金项链,手指摩挲着那个海东青坠子。

刚想开口询问一二,谁知,那人似是比自己还要了解他想问什么,直言道:“你是,想问,怎么,来到,这里的?那个小,畜生,哦,就是,抓着你的,海东青,去哪儿了?”

回神望着这人,江策迟疑片刻,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只听,那人再道:“你就是,被它,也就是,那只海东青,带回来的。但它不小心,伤了你,我罚它,关禁闭了。”

再次愕然,江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没问之前他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被那只海东青抓住,冲上云霄之前的场景他仍记忆犹新。那是从那只海东青的眼睛里看见的,自己脖子上那条鎏金项链在阳光下光芒璀璨的样子。也是那只海东青明明想一口啄死自己,又忽而转为伸出爪子,把自己抓住带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