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3 章(1 / 1)佩如环首页

明月楼的老板娘常新月大概三十多岁,有个女儿名叫胡心影,从小便加意培养,琴棋书画都学得不错,长到今年一十六岁,常新月便开始动用自己的人脉,势要给女儿找个好婆家。    大概因为胡心影被管得太严,都没能认识几个朋友,沈玦性情随和,而且是伙计里唯一的女子,两个人就走得比较近,胡心影早已跟沈玦提起过,常新月最近在家里收留了一个年轻男子,是常新月朋友的儿子,来城中有事,便在她家暂住。    胡心影年纪虽然不大,但对婚嫁一事并不羞怯,大咧咧地谈论:“我娘肯定是想撮合我和那人,——那人样貌倒是还行,挺高挺帅的,不过他跟我说他喜好绘画和刺绣,男人搞这些,总觉得娘兮兮的。”沈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竖起大拇指:“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胡心影嘿嘿一笑:“沈玦,你要不帮我看看?”沈玦比她大了数岁,她却也不喊姐姐,总是直呼其名,沈玦抿了口茶:“家里做什么的?做官还是做生意?——夫人给你选的,家世肯定是不必担心的了,来城里做什么,专门来看你?”    胡心影道:“家世我还不知道呢,他到这据说是观礼来了,还带了好些礼物,有个大人物的儿子下个月成婚,要在明月楼大摆宴席呢。”    沈玦这两天思量着这个大人物是谁,果然今日常新月将众人留下来,就是商量下月这个重要婚宴的安排事宜。    常新月美貌干练,比起胡老板,她在众伙计和厨子中声望要高得多,她一召唤,众人便全部到齐,无人敢怠慢。    常新月举着手账有条不紊地布置人手:“此次梅英剑庄的大公子大婚,预计酒席是一百零二桌,叶庄主的意思是桌子椅子均要焕新,要用红漆的,看着才喜庆,只剩二十天了,钱臻,这事就交给你和你徒弟去办;这次最重要的宾客有冬留剑派掌门、花臂九剑派掌门、祁连山二派大弟子、隗淮帮帮主等等,我已经拿到顺序,位置安排要小心在意,千万不能出错,宋光,你准备酒席经验丰富,这事交给你;然后食材叶庄主也给了清单,李师傅您先细查一下,需要什么尽管说,这次叶庄主的意思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不必替他省钱。”    常新月最喜欢跟出手阔绰的人打交道,接到这个生意她显然心情极好,一通话说得滔滔不绝,众人急忙领了令,分头忙活起来。沈玦便也离开,转头看王雷几人还围着常新月说话,她心知这些人又要到常新月面前表现自己。    沈玦一向默默无闻,觉得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哪知前些天李师傅来跟她说话,说常新月向他问起,沈玦在酒楼是做什么事情,有没有在干活,若是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不如将她辞退了也好,沈玦顿时十分困惑。    李师傅便对她谆谆教导,要多向老板娘表现自己,让她知道你的用处,不要总是沉默地站在一边,虽然做好分派到的工作十分重要,但若不让旁人知道,也是没有用处。    沈玦思量着,幸好她不是真心要在酒楼干活,否则恐怕日子不会好过,她原本倒是想同常新月搞好关系,毕竟常新月与梅英剑庄的人有些交情,这么看来常新月十分看不上她,这算盘是打不响了。    梅英剑庄的庄主叫叶添,有三个女儿,却只有这一个儿子,沈玦料想他肯定是视若珍宝,大婚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此外据说叶添的正房妻子非常凶悍,这个儿子正是这正房妻子生的唯一孩子。    沈玦低头思索,不自禁叹了口气,五年前她离开栖霞山,靠着从辰浩延那儿偷听来的一点线索,走了一个月才到的祁连山白剑门,多方打听,却还是没有沈璐环丝毫消息,那打算弄什么少女活祭的代掌门,据说因为门派内很多人对她做掌门不服,上任没多久就被杀了,之后白剑门内乱不止,那些抓来的少女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是送去了别的门派。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沈玦从白剑门开始,由近至远探听那些武林门派,是否有白剑门当时遣送出来的少女,这样一晃眼,就这么多年了,其实沈玦心里也知沈璐环还活着的希望极其渺茫,而且就算活着,也必受了非人的痛苦,沈璐环自小娇生惯养,怎像她习惯江湖漂泊,而且还有恶人虎视眈眈。    数月前她逮住了巨龙帮的帮主,据他说,梅英剑庄当初收了白剑门抓的几个少女,回了山庄做婢女,也不知是不是她逼得太紧,这家伙信口胡说的,但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沈玦至今还没寻到机会上梅英剑庄去,她心中越思量越觉得茫然,心思要不然干脆今晚夜探一番,也比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好。    若是寻常山庄,沈玦倒也不怕,只是这梅英剑庄建在极陡的山壁之上,且地势极高,若不坐索道,用轻功而上,稍有差池,就跌入万丈深渊,十分凶险,何况山庄尚有森严的守卫,梅英剑庄的武功沈玦虽还不放在眼里,但有地形优势加持,她不得不慎重一二。    “沈玦!!”胡心影突然蹦了出来,“在想什么呢,我叫你都听不到!”沈玦急忙回神,对她笑道:“怎么到院子里来了?今天不用做功课?”胡心影露出一脸嫌恶:“我娘说我今天要带这个人到处逛逛,允我的古琴课暂停一日。”    沈玦早已看到胡心影身后站着一个高瘦少年,白白净净的,怯怯地对她笑笑,沈玦悄悄跟胡心影咬耳朵:“这人就是赵一钦?夫人给你预订的女婿?”“啊呸,”胡心影翻了个白眼:“八字没一撇呢,你就把我许出去了?”    赵一钦显然很有教养,彬彬有礼地向沈玦打招呼:“在下赵一钦,来自冬留剑派,胡心影说沈姑娘是她的好朋友,幸会。”沈玦一听冬留剑派,不禁好奇地打量他,冬留剑派在六剑联盟里最是低调神秘,听说甚至都不大听从盟主李承鹏的命令,居然会派人来参加梅英剑庄的婚礼,实在有趣。    胡心影挽了沈玦的臂膀道:“我们要出去逛逛,沈玦你也一起去!”“这……”沈玦犹豫地看了赵一钦一眼,见他始终温文尔雅地微笑,不知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说道:“我厨房里还有事情呢……”    “不行!”胡心影急惶惶打断她:“我听人家说,最近咱们这附近有什么龙吼剑派的邪门歪道之人出没,你得跟我一起去,保护我!”沈玦一愣:“什么龙吼剑派?”赵一钦笑盈盈地解释道:“是龙吟剑派,原本已经销声匿迹,五年前突然在栖霞山引起轩然大波,从此重出江湖、活动频繁,他们的九位’斩影使’,据说最近有人在这儿见到其中之人的踪迹。”    沈玦背脊一僵,咽了一下口水,心中飞快盘算了一遍,自己和龙隽都没显露过武功,江湖上也不应有人认得他们的面容,至于绵辉梓璇他们若在附近,她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误传,她心情轻松地一笑:“那我也保护不了你啊,我只是个切菜的厨子,赵公子才是懂武功的人。”    胡心影转头有点不屑地看了赵一钦一眼:“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我看身体还没我好。”她一点都没收小声音,赵一钦全听到了,却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道:“那不如沈姑娘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沈玦倒也对冬留剑派的门道有点好奇,便答应了,三人一道出门,沈玦不着痕迹地观察赵一钦的举止,他走路的方式与常人有些不同,脚踝似乎非常有弹性,走路以脚踝的弹动前进,不用其他部位任何力气,极为轻松,显然是习练了一种独门的上乘轻功才能做到。    沈玦心里暗暗忌惮,心思可不能让他看出端倪才行,当下调整呼吸,步伐沉重,装作走急了气喘吁吁的样子。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是西门附近,胡心影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非常听常新月的话,细细给赵一钦介绍城中的布局,沈玦听赵一钦谈论绘画和刺绣,果然头头是道,看胡心影一脸忍耐地听着的模样,心里十分好笑。    三人逛过一条满是小摊小贩的大街,赵一钦信步往右一转,胡心影大惊失色:“诶诶诶!!别往那边走啊!”赵一钦已然到了街口,不明所以地回头道:“怎么了?这条街不能进吗?可是那些灯笼上的画儿画得不错。”胡心影追上来的脚步一顿,脸迅速憋成了猪肝色:“你你你,这条街不是正经人来的。”    赵一钦回头一看,因为是白天,那街道两旁挂满的花灯都还没点上,他委实看不出有何问题,继续往前走,还不停好奇地打量。胡心影虽然豪迈,但毕竟回去说起,她把赵一钦带去烟花之地,她娘肯定要骂死她,一边追着一边急急忙忙地叫道:“不要看了,这里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没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旁边一道门“欸”地一声开了,一个女子披着晨衣,一头秀发还未梳,靠在门边冷冷看着胡心影。    这下连赵一钦也愣住了,他年纪尚轻,虽然极有教养,却实在没处理过这样尴尬的景况,胡心影更是张大了嘴,半个音都发不出来。那女子虽貌不惊人,且沉默不语,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力,沈玦也觉得胡心影话说得鲁莽,不知该如何补救。    “姐姐!”龙隽竟从那女子身后钻了出来,还拿着打扫院子的扫帚,欢天喜地得奔了出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沈玦一愣,抬头一看,果然是“飘香园”,胡心影见过龙隽,瞪大了眼睛道:“小龙!原来你就是在这儿干活啊!”    那女子冷笑道:“不行吗?因为这里只有’不正经的女人’?”胡心影被堵得呛住了,不住咳嗽,龙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顾自向沈玦介绍道:“姐姐,这个就是绿莲姐,我先前跟你提过的。”    沈玦打量绿莲,而绿莲也在打量她,两人沉沉对望,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些与众不同的内容,沈玦只觉这女子十分不简单,目光冷冽沉稳,一点都不像寻常欢场女子,她率先开口,笑笑道:“常听小龙提起绿莲姑娘,今日可算见到了。”    绿莲似乎并不领情:“是么,但听小龙说,我先前想见你,你不愿意来,看来是觉得这里是不正经的地方,不屑交我这个朋友。”胡心影咳得更大声了,赵一钦体贴地给她拍拍背,眼睛却在打量沈玦和龙隽。    斩影使,最初是栖霞山上武功最高的七个人的称谓,长虹剑派被凤家所灭、龙吟剑派成为武林盟主后,斩影使便从龙吟剑派中来选,人数不定,以在世的高手数量而定,而后凤家解体,龙吟剑派四散,栖霞山上便再没了这个称谓,直到五年前古绵辉带着龙吟剑派重出江湖,才逐渐让人们知晓如今龙吟剑派的高手,是斩影九使。    斩影九使十分神秘,所知只有他们中有三位女性,最出名的是蒙面的梓璇和女生男相的宋兰兰,还有一位是近两年才在江湖出现的,据说年纪更小,但武功最高,跟古绵辉是师徒关系,常常与斩影使中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一起行动,赵一钦心中暗自度量,明月楼据说前阵子有个伙计被吊到树上,那手法实在有些可疑,莫非真是他们?    他满腹狐疑,面上却尽量不流露。沈玦道歉诚恳,又拉着胡心影认错了一番,加上龙隽在一旁猛说好话,绿莲才懒懒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事情要与沈姑娘商议,你现在若是有空,我们就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