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襄自知此事做得铁定会惹的自家心眼小又牙尖嘴利的雀奴不快,眼下只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这天才开春,还没热呢,定北王这是在哪儿吹着了邪风,回家就开始发疯?胡言乱语的话,你既能选择说了,我也能选择不听,莺时,咱们回去吧。”
苏知玺冷冷清清地出了门,莺时见公子神色冷漠,小心搀扶着他出了偏厅。
傅九襄回东院后就见莺时候在廊下,他轻声问道:“雀奴呢?”
“公子说有些累了,让奴婢在外头候着,不让进去呢。”
傅九襄心中咯噔一下,这是真气着了。
他推门而进,屋内燃着香,苏知玺靠在美人榻上,那美人榻是他前不久刚搬回来的,苏知玺用了饭总是懒懒的,这美人榻正合适他打发一个午睡。
此刻人就窝在那白狐狸毛编的毯子内,闭着眼,下巴藏在一片纯白当中,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原本平缓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一道褶痕就像是卷曲着翅膀的蝶。
“雀奴?”
傅九襄俯身,在苏知玺耳边轻声喊了一句。
苏知玺人没醒,倒是先发出了一阵哼声,他翻了个身子,只给傅九襄留了个后背。
“雀奴,你这是在同我置气?”
屋内安静的似乎都能听见香线燃尽的声音。
袅袅余香争先恐后地钻进人的鼻子当中,苏知玺白玉似的手伸了出来,拢了拢毯子,冷声道:“你如今主意大得很,我同你置气什么?”
“雀奴,过来。”
苏知玺不肯。
他自顾自背对着傅九襄,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你是执意要淌烛都这趟浑水了?”
“苏朗仪利用你、陛下猜忌你,傅九襄,你究竟是有多蠢,守着所谓的忠骨就这样替他们卖命?”
“你要去北疆,我拦不住你。将来你手中握着从北疆带过来的兵马,上赶着去高堂镜送死,我也拦不住你。”
傅九襄拍着苏知玺的背,没有吭声。
半晌后,他就听见一阵闷声传来:“何苦呢?让谢家和苏家争得头破血流,烛都中有苏朗仪,他不会让谢琨得逞的,如今苏文弘既也在烛都,苏朗仪底气更加足了,九郎,咱们不蹚这趟浑水,不成吗?”
“雀奴,你在家中等我。”
傅九襄的固执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苏知玺正是知晓地清清楚楚,才无可奈何。
两人都收起了情欲,一个带着冷漠,一个藏着深情,在屋内枯坐了一个下午。
苏知玺心中藏着事,再加上开春后他的身子就不大好,夜里头总是睡不安稳,趁着今日同傅九襄拌了几句嘴,便索性嘱咐着莺时在东院中另扫出了一个房间,趁着没天黑,让莺时抱着箱笼就搬离了傅九襄的卧房。
月影西斜,院子内静悄悄的,主人家不痛快,底下伺候的人就更加惶恐了,生怕一言一行惹恼了主子。
莺时伺候着苏知玺洗漱好,轻声道:“公子,奴婢在外头候着,您有什么吩咐唤一声便行了。”
“不用了,夜里头凉,你回屋去。”苏知玺不容置喙,莺时只得躬身退了出来,关好门,回了自个儿屋子。
苏知玺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片刻后,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雀奴?”是傅九襄。
苏知玺气他明知苏郎仪不安好心,却仍旧要去北疆。
此行去北疆,无论成功与否,回来都只会是一片凶险,苏知玺不信,傅九襄看不透这个局。
“你若是睡下了我便先走了,雀奴,如今虽然快开春了,但夜里凉,你别冻着了。”
苏知玺摸着桌子,吹灭了灯,慢吞吞地上了床。
傅九襄见里头没了光亮,在院子里头又站了会,直到千山拿着披肩走到他身边,他才回过来神。
“我明日启程去北疆,你在王府中看顾好雀奴,雀奴若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千山忧虑地说道:“主子许久未回北疆了,小的不跟着主子,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主子只怕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能出什么乱子?如今哪里还有比烛都更乱的地方?”傅九襄不甚在意。
天刚放亮,傅九襄便牵着马兀自出了王府。
郑伯惦记着傅九襄,临出门了还抓着他的手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