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不说话了。

“你受不了她在心计上比你手腕高超，她也容忍不了你比她更圆滑事故，所以从某个时刻你们认识到原来对方那么聪明狡猾之后，你们就开始无休无止地勾心斗角，斗得身心俱疲，把爱都消磨掉了，只剩下相互猜忌与应激反应。”裴洲顿了顿，“王泽，我真不想点破，不想参与你们的事，但在爱里头，有时候，要学会装傻的吧。凡事都那么精于算计，凡事都要弄清楚是非所以，多么纯粹深沉的爱经不起这样的推敲的。”

“我可以感觉到，你和她都很痛苦。但是谁都还没让步。甚至，你们都没有要让步的意识。你是个男人，何必非要和她在谁更能看透谁的心思上争个高下呢。当你想和她去比心机的时候，想想是证明你比她聪明更重要，还是你和她的爱比较重要。你要证明你比他聪明，是因为你觉得她会因此崇拜你，还是因为你还不够自信，觉得这一点能让你引以为荣。”

王泽在上课铃里说了一句“谢”。

上课的时候，他低着头，双手交叉，沉默了很久。

连玥一整天也不自在，她面对王泽的时候，显得很不自然。

王泽放学的时候想去牵连玥的手，但还没靠近，连玥就很快地跑掉了。

王泽终究没有自己设想了一天的形象那样勇敢，在暮色画出的逼迫着他的长弧里，王泽带着一种淡淡的挫败感觉回家了。

其实连玥并没有离开太远。

她躲在校门对街一个遮蔽物后，看着王泽很慢地离开在黄昏里。

一直到他走了，天也晕黑了，她脚也站麻了，连玥才启了启已经有些粘合的嘴唇，从躲着的地方默默地走出来。

而当她不知道怎么咀嚼情绪的时候，裴洲出现在了她的视界里。

“哥……”欲言又止的叫唤，在风起的时刻随发丝一同飘于空中。

“怎么这么晚还没走”裴洲走过来，担心地问。

连玥没说话。

裴洲也没再说话。

两人一起回家。

路过了水果店，看见铺子上摆着透明盒子装的紫红的大樱桃，裴洲问，“吃不吃樱桃哥给你买。”

连玥摇摇头，“不用了。”

把连玥送到她小区门口，连玥说，“谢谢哥哥了。”

“谢什么。顺路。”裴洲说。

连玥唇微微一抿，只是笑不出来。

“那哥哥再见。”连玥乖顺地说。

“嗯。再见。”

连玥在裴洲的目光里转了身，慢慢地沿着花坛旁边的柏油路朝小区里走去。

裴洲应该看了她很久。

在她走了好一会儿，停下身回头望他的时候，他只回身走了几步远。

连玥把手里的书包带子攥了攥，终于把书包丢在地上，然后朝裴洲跑了过去。

裴洲毫无防备地被她从背后抱住了，他微微一愣。

“哥，别走。”连玥的话，语气寻常，又有点央求，就像奶油蛋糕寻常，上面沾着一点果酱。

“不走了。”连玥没想到裴洲会这样回答。

当然他的语气平淡。也没有后续。

但连玥还是稍微高兴了一点。为他的坦率。

连玥的手渐渐地从他胸口滑落下去，语气稍活泼地说，“你转过来。”

裴洲迟疑片刻，转过了身。

“谢谢你出面帮我说话。”连玥低下头说。

“啊。”

“其实王泽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他……”

“他很爱你，”裴洲打断了她的话，拳也已攥紧，“对吗。这我知道。”

听了这话，连玥脸上终于露出了纯真的微笑，“嗯，所以哥你别……”

说着话的连玥被裴洲一把揽进了怀里，裴洲压抑地说，“别再这样激我了。”

连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该怎么要你抱呢。”

裴洲手指一捏，“你真的想要吗”

连玥不置可否。

“玥儿，是不是只要我再进一步，我就可以……”裴洲的手指探进连玥的发丝，唇也轻触连玥的额角，“一样地有权爱你。”

连玥还是不言。

“如果你不愿迈出，这最后一步，可以由我来。”说罢，裴洲低下头，覆上她的唇。

裴洲愈吻愈烈，直到连玥如梦初醒，将他推开。

“哥哥……”连玥手微微捂着嘴唇，眼神凌乱中带着些失魂落魄，看着地面，喃喃出声。

“这也是你要的吗”裴洲问。

“哥，感情游戏，我没想过我能玩得过你。”连玥诚恳道，“我知道我自己，或者任换一个自以为是的普通玩家，对上你都必输无疑。我怕你真的喜欢我。”

“这很可怕”

“我不懂。我想不明白。”连玥抬起头，看着他，“我不懂我平平无奇，怎么会被你喜欢。”

“有特定理由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冲动了吧。”裴洲抚了抚连玥的脸，“既然已经清醒过来了，早点回去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哥，”连玥说，“如果……我一直不抵抗。你会一直做到最后吗”

裴洲又笑了，“真的想知道吗”

连玥答非所问地摇摇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

“那试试吧。”裴洲说罢，走进了连玥家小区，提起了被她丢在地上的书包。

“不用了”连玥慌忙拦在他身前，说。

裴洲看了看她，终于把书包递回她手上，“到家记得锁门。”

“嗯。”

没再互说再见，两人各自转身。连玥带着书包，回到了家里。

她回家之后，觉得心里空空。才想去看一眼窗下，门铃响了。

那一夜，裴洲留在了后母的家里。在反反复复的进退里，连玥的预判是否正确，也许并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