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疏楼西风:
“今夜风冷,吾刚准备好以百年红莲所取下的莲子熬汤,正是补身最上等之药材。”
“一样的品位,看来吾今日坚持前来是正确的选择。”
“好友,就让汝等候半个时辰了。”
“当然,这是吾应该耐心等的,更是你应该请的。”
……
“你先请剑子来疏楼西风作客,好为日后万一事发,有不在场的证人为你作证。”
“有剑子监督,吾岂能在他眼皮底下赶去千里之远的血篁嵬坡杀人呢?”
“这一切在于雪芽”
……
昨夜疏楼西风厨房内:
“嘘,雪芽儿乖,吾与你玩一场游戏,你在这不可乱走,不可乱动,不可转身,若你听话,静静等吾回来,那吾就给你好玩的奖励品。”
龙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厨房,留雪芽一个人站在龙宿事先准备的石台上一动都不敢动。他穿着与龙宿一模一样的紫鳞儒衣,梳着与龙宿一模一样的双簪儒冠,高高的石台补足了身高的差距,手中被龙宿塞了一把木勺子,除了可以挥动木勺以外,其他什么动作都不能做。孩童做游戏总是要比大人认真百倍,可雪芽只有五岁的智力,半个时辰对大人来说不算久,对雪芽来说却无比漫长。全身都站麻了,一点都不想继续玩了,可是龙宿的话却一直记在心里,雪芽定力异常,硬是撑到了龙宿办完事回来,哪怕当时委屈地泪流满面,他依然没有移动半分。
待龙宿出去招待剑子,仙凤退下悄悄将厨房的雪芽转移走,在擎海潮回来之前恢复雪芽原本的穿戴,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
“所以,剑子昨夜所见的紫衣儒冠的背影,其实是雪芽所扮。因雪芽天生白发,脑智如同五岁孩童,最容易相信对他好的人,他五感全无,绝对不可能将你的秘密泄露。擎海潮曾对吾说,雪芽能听到你讲话,又言你十分和善,愿意放下儒音耐心与雪芽交流,只怕是担心用他之时,孩童听不懂你的意思反生事端。而擎海潮离开疏楼西风,正是你行动的关键前提。”
“真是精彩万分。”
“到现在你仍无动于衷?你一定想不到,雪芽虽然五感全无,却能听到两个人讲话吧?一个是你,另一个正是吾。”弦上玄眼神越趋寒冷,“方才吾小声询问,他已给出了答案。五岁童蒙最是天真,绝不可能谎言欺骗,可叹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连稚子也不放过。说什么雪芽貌似你之故友,其实是以此麻痹擎海潮对你的戒心。吾若是你之故友,真是要万分后悔交陪你这样的伪君子。”
“住口!”龙宿怒意蹿升,猛地将珍珠扇拍到石桌上,“汝有何资格评判吾对故友的情谊?!”
“是真情谊还是假情谊,只有你自己明了。”弦上玄毫不客气地说,“听闻儒门龙首十年一度封江祭友,吾原本还甚感慨你之情义,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你沽名钓誉的手段。”
“无知庸人,岂明情义两字,吾与故友之间,还轮不到汝置喙!”
见龙宿杀意隐动,弦上玄并不惧怕,直面龙威揭露道:“故友去世十年,哀伤乃人之常情。去世一甲子,对修行者来说也并非久长,怀念也是理所当然。但数百年过去,你时常挂在嘴边,每每悼念的人还是最初的那名故人吗?吾看不是,故友早就死了,在你心中所谓的故友,不过是一道光影,一道你自己想象中渴望的最完美的朋友形象,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弦上玄大胆忤逆龙鳞,龙宿气得直欲拔剑,却见他变本加厉,竟敢走到白玉冢前指着墓碑大放厥词:“你大张旗鼓地祭奠,只是用它来标榜自己重情重义,让世人传颂儒门龙首的光辉形象。不得不说这很成功,到了今天,哪怕发生血篁嵬坡的事,佛剑和剑子依旧对你深信不疑,吾相信中原其他人也是如此,因为你的形象被宣扬得过于伟大光明。但其实,故友对你早无意义,一切不过成为利益驱使的工具。如今你还诳言欺心,谈及故友云云,骗吾容易,骗世人更容易,但骗自己,不觉你和你的故友都太可悲了吗?”
一向能言善辩的龙宿今日不知为何,面对怒颜怫然的弦上玄,竟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言,拳头攥得青筋暴露,明明杀意怒意郁结在心,对着弦上玄却发不出一丝火,愣是听他从头到尾说教一通。
“对故友尚且如此,对现在在你身边的朋友还能好到哪里去,非要等到凉了剑子佛剑的心,才肯罢休吗?及时停手吧,解龙形之事吾会替你解决,让一切回归往日平静,当下回头,不可一错再错。另外,稚子无辜,别再利用他了,故人是故人,雪芽是雪芽,他们本非同一人。吾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弦上玄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龙宿脚步沉重,缓缓步向衣冠冢,也许弦上玄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数百年来从没有人当面点破这个事实。如今惊觉,龙宿仿佛如梦初醒,又取出藏在怀中已经淡了光芒的龙环,闭眸痛苦不已。
“不是……也许他们真是同一人……”
“师兄,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一曲毕,玄鸣涛兴奋地对空高喊,“我觉得可以叫它逍遥游!”
空中竟传来苍淡然的回音:“悠远旷达,神游太虚,可称逍遥。然曲中仍有尘世牵挂,逍遥不得逍遥游也。”
出自第一卷玄天落第32章明玥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