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们不一样啊你姓邵哎,你不是张家村的人。”
“他们一家是外面搬过来,不是我们张家村的人。”
“别和他说话你不知道吗他一出生阿娘就死啦!我阿娘说他很晦气的!”
自记事起我就知道我与别人家不同我只有阿爹,没有阿娘,我们一家是异姓,在张家村是几乎没有人喜欢我和阿爹的。
整个张家村,只有两户非张姓,一户是我们家另一户是我的大伯家。
我们姓邵,不姓张。
尽管阿爹常和我说我们是张家村的村民,户册上都记着,我们是张家村的村民。
但我明白自己认同并不代表其他人的认可。
可那些人的认同,我不在乎。
今天阿爹从于安城回来他给我带了许多东西带了许多书,他问我喜不喜欢,我说很喜欢。
只要是阿爹送的,我都会喜欢。
阿爹很辛苦,每天除了做工之外还要照顾家里,和我。
每天阿爹都会教我识字,带着我看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什么时候,我才能让阿爹不那么劳累?
在六岁那年,教我识字这样事情,阿爹就不再做了。
我写了十首诗文,选了我认为字迹最好看的放在最上层。阿爹看到了,他很开心,夸奖了我。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这么做,可不可以帮他减少一些劳累。
又过了一年,阿爹生病了。他整日的咳嗽,看起来不怎么舒服。但他会对我说,休息一日就好了。
我会笑着给他送上一杯后院金银花泡的温茶。
书上说,金银花清热解毒,可疏散风热。或许会对阿爹有些帮助。
书上还有更好的草药,可是那些需要去于安城,需要许多银子,而我没有。
我向阿爹学习雕刻,我想,我应该也可以。当拿起钻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可以学的很好,就和识文认字一样。
我很聪明。
幸好我很聪明。
我知道阿爹在攒银子,他要去于安城找大夫了,他总算为自己考虑了一次。
或许他是觉得我房里的书够多了吧。
那些书我已经看完了,但我不能告诉他,不然他又要去买了。书很贵,我不想。
和阿爹学了两年雕刻,我开始找一些更加细小的东西练习。
门口的石头,后院的枯木,许多东西,都可是成为我练习的材料。
有一天,阿爹从外面带来了一个女孩,病恹恹的,从到我家,她就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子安,我们要带她去于安城,给她找大夫。”
我看着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我想说,不要去,那需要很多钱。
但阿爹那么心疼,他眼里都是期待。
阿爹居然认为我会说好。
怎么可能呢?哪里来的丫头,凭什么要用阿爹辛苦攒到的银子给她。
“好。”
我还是说了阿爹期待的答案,我知道,即便我说不好,阿爹也依旧回去的,甚至,他会因为我的答案而失望难受。
她的病好了,她叫林初月,比我大一岁,就成了我的姐姐。
可是我不需要姐姐,我需要一个健康的阿爹。
因为这个林初月,阿爹的病耽误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喜欢她。
她什么都不会做。不会洗衣做饭,不会打扫院子,她的存在,又增大了阿爹的负担。
阿爹说让我平常待她好一些,她很可怜,父母双亡,还失去了记忆。
可她不是多了阿爹和一个弟吗?
比我幸运。
不会做饭需要我教,不会打扫需要我教。她真的能算我的阿姐吗?
但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她学习的很快。一个月不到,她对家里的事务甚至张家村许多村民都熟悉了。
可每每夜里,阿爹房中传来的阵阵咳嗽声,都在提醒着我,是她害得阿爹的病情耽误。
我怎么会喜欢她。
阿爹经常教导我,要对待林初月态度好一些。
可我对她还不好吗?
“阿月说你好凶,她怕你。”
凶?
林初月可真不知道,面对她,我需要拿出多大的耐心。
十二岁这年,阿爹送我去隔壁村里秀才的私塾里学习。
我起初是不愿意的,我很清楚,不管送去哪里学习都是需要交束脩银子,就算少也是一笔开支。
但阿爹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李家村离张家村并不远,走过去甚至不到一个时辰。
李秀才教习的内容,我都是会的,可即便这样阿爹也依旧让我在那所私塾里学习。
今天做饭的人是林初月。
她的手艺很好,粗茶淡饭也可以被她做得花样百出。但这些,我确定自己没有教过的。
阿爹夸林初月夸的没边了,让她得意,她甚至敢大着胆子来问我。
林初月眨着一双眼,怯生生的,生怕我会吃了她似的。
“阿砚觉得今天的饭菜怎么样?可还合你胃口?”
林初月到这个家以来,就没有和我说过这么多的话。
但我却不想回答她。
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我的饭量比以往要多了一些。
这几月,我发现林初月的胆子愈发大了。
抢我的事情做便算了,她居然还敢去我房里。
她好像是在看书。
可上面的字,她认识吗?
但她好像看得很认真。
应该是认识字的吧,哪里学的?她的父母教的?
可现在,再没有父母可以教她了。
我走进去,想要告诉她,以后若是想识字可以来找我。可她看见我,就变得紧张而害怕,甚至因为不小心,还把那本书摔到了地上。
我还一句未说呢,她就赶紧捡起来,颤颤抖抖的拍干净了书上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木桌上。
“对不起,阿砚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会了。”
主动道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下次不要再来我房里了。”
我知道林初月进来只是为了打扫,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样说。
这半年我大多时间不在家的日子里,林初月认识了许多人,其中就有张家村的村长夫人。
村长夫人教了林初月女工。偶尔我也看过她绣的花样,确实很好看。她沾沾自得,甚至以此她还挣到了一些零用钱,虽然不多,却也够她开心的。
好像家里多了林初月,确实是更有意思点。
阿爹也笑得更多了。
我好像没那么讨厌林初月了。
十二岁这年,我通过了县试,几月后又通过了府试,我成了秀才,不用在李家村的私塾里就读。
好像自从我成了秀才之后,张家村里面许多人看我的眼光都和之前不一样。
他们以我为荣,向其他村落的人吹嘘我的事情,甚至张家村张灯结彩,就为了祝贺我拿得了一个秀才。
可这些并不是我在意的。
阿爹开心就好。
林初月好像也挺开心的,她用做女工挣来的钱送了我一个笔掭。
其实没有必要,有没有笔掭,我都能写好字。
她可以把钱存下来,真正需要的时候再使用。
可林初月真的很开心。
比我这个收到她笔掭的人还要开心。
中了秀才后,我次年就进了渝林书院,成了渝林书院之中年纪最小的生员。
因为是官学广招人才,而我中秀才时成绩还算不错,进了渝林书院后,我再不需要交束脩。
别人都说渝林书院条例严苛,但我却不觉得。他们每月都对学子有所补助,除了例银之外,我还可以拿到三斗的小麦。
我觉的很好。
但这些还不够,仅仅只是例银,是不够治好阿爹的病。
在于安城里,最大的好处,就是我雕刻的东西,不愁销路。
我可以轻易的就拿到许多的银子。
我可以用这些钱给家里买许多东西,给阿爹买最好的药材,带阿爹治病,甚至还可以给林初月买绸缎。
可能,是我这趟在于安城实在待得太久。
我回家的时候,许多事情都变了。
阿爹身体更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