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属于当今太后的封地,太后她老人家的氏族宗亲几乎都在这里。这出事的李氏便是太后的宗亲,李家的老祖宗听说当年还和太后一起做过针线活呢。现在李家上下一团糟,老祖宗都晕过去几次了,长孙李平岳跪在灵堂不肯起身,神志恍惚。 郡守先屏退了闲杂人等,才迎接仙君入府。陆霜秋跟在仙君身后,一进灵堂就看到有个头发散乱的年轻男子痛哭失声,拼命要揭开棺木,身边的人死死拖住他,灵堂里一片混乱。 “仙君来了!平岳不可胡闹!今日自有仙君做主!”郡守双眼通红,大喝一声,周围果然安静下来。 “岳父大人!”那年轻男子扑过来,扯住郡守的袖子嚎哭出声。 陆霜秋看的心里一酸,心道痛失爱女、痛失爱妻,此二人何其可怜!再看仙君,神色不动,只是冷声道:“开馆。” 众人愣了一下,连忙七手八脚的把棺盖揭开。陆霜秋本不敢向前,踟躇间被玉兔一推,直接就扑到仙君身侧,仙君眼都不抬,伸手快如闪电,抓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随即放开了手。 陆霜秋都顾不上这些,因为苦主的尸骨赫然就在眼前,空洞的眼窝似是正望着她,让她汗毛倒立,冷汗瞬间渗了出来。 “是人骨,并且骨色十分新鲜,应该是在尸体还没有腐烂的情况下进行的剥离。”仙君的话音刚落,李平岳顿时昏了过去,周围顿时乱成一片。郡守几乎哽咽出声。 仙君眉眼不动,继续道:“剥离的这样完美,不带半点利刃划痕和筋肉,恐怕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当真是妖怪害了我儿!我的儿!”郡守一听睚眦欲裂,哀嚎一声。若是人还能报仇雪恨,若是神鬼志怪,一介凡人,如何能报的此仇? “应当是羽化池。尸骨现在还有未散尽的羽化池水的味道。”仙君负手而立,在伤心欲绝的人群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俯视众生的悲悯之色。 “羽化池?可是修道之人用的羽化池?”郡守一脸茫然。 “金乌——”仙君不答,叫了一声金乌。金侠士就在他身侧,对郡守道:“大人,羽化池在朝廷都是有报备的,等下差人一查便知。看着骨色和气味,尸骨已经风干了至少三天了。” 郡守听到后大喜:“那这不是女儿的尸骨?我女儿可能还活着?”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是你的女儿,而这几日与李郎君相守的,不是你的女儿。”金乌仍是面无表情,声音平平的说。 李平岳刚刚苏醒过来,闻言又晕死过去。 陆霜秋在混乱和嘈杂中冷汗淋漓,她没想到这内宅竟然还能有比话本子还荒诞可怖的事情。因她常年在道观里,是知道羽化池的。从前朝起,就有很多道士因为服用丹药而暴毙,因此就渐渐流行起来用丹药调制的羽化池,将服丹药暴毙的道士投入池中化掉,就宣称尸解升仙了。后来因为羽化池害命的事件时有发生,在本朝之初,就颁布了限制令,只允许几家大道观留存羽化池,并且需要向朝廷报备。连冷月观也是因为仙君小住而名声鹊起之后才申请了羽化池,但是从来都没有用过,不过是充门面罢了。 “你女儿是不是幼时左腿受过伤过?”仙君忽然开口。 “是——小女五岁时曾经贪玩,从假山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仙君您怎么知道?”郡守十分困惑,因为此事发生在多年以前,并且知道的人也不多,正因为小女受伤,走路有些微跛,因此他才对她比别的子女多了几分怜意,这么多年一直颇为宠爱。 “这具尸骨的左腿小腿骨有接骨愈合的痕迹。” 郡守茫然的看着仙君,然后哀嚎一声,扑到仙君脚下痛哭失声。仙君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怜悯之色,没有踹开这位痛失爱女,悲痛欲绝的父亲,反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节哀,逝者已矣。” 金乌和玉兔连忙将他扶起来,玉兔安慰道:“大人,请您节哀,当务之急是抓住凶手,以告慰小姐的在天之灵。这既然是有人谋害了小姐,就还需要官府接手。我们就不便插手了。” “仙君!仙君!您发发慈悲,一定要帮小女讨回公道啊!”许是对官府办案没什么信心,郡守一听又扑到仙君脚下哀嚎,顿时灵堂内又乱成一锅粥。 仙君颔首,就安排金乌去调拨清风观内的炼丹的方士过来,查看一下这羽化池的方子,然后让郡守派人去取报备的清单。郡守感激涕零,马上就吩咐人去办。清风观在昌平郡置有产业,因此仙君婉拒了郡守的邀请,带着陆霜秋去了清风观的据点。 此处正在繁华的闹市区,闹中取静置办了一个三进三出的院落,平时就是清风观接洽业务和供奉的地方。玉兔对这里非常的熟悉,到了安排的住处就带着陆霜秋去沐浴换衣服,然后带着她吃午饭。 陆霜秋很奇怪,问她为何不去侍奉仙君,玉兔挤眉弄眼的回答:“仙君给我下了任务,要照看好你。等你吃完了饭,就跟我去仙君那复命。仙君啊,总是面冷心热,怕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吃不消。” 于是吃完饭陆霜秋就被她带着去见仙君,仙君此时正靠在卧榻上喝茶,一见陆霜秋进来,招手道:“过来,坐。”说完还没等她坐稳,就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片刻后才向玉兔道:“等下给她几颗丸安魂丹。” “是。”玉兔恭敬的回答。 “金乌回来了吗?”仙君放开陆霜秋,起身走到窗前,窗前的美人蕉开的正艳。 “尚未。传了飞鸽过来,说方士正在分析羽化池的丹方,以便和报备的羽化池核对。” 仙君负手而立,沉声道:“恐怕,不会在报备的羽化池中。尸骨能化尽皮肉而不腐蚀骨头,如果使用正常的羽化池是极难操作的。可能会是一个废弃的羽化池,成分已经极淡,才会有这种效果。尸骨已经羽化三日左右,那冒充她的那个人就是重要嫌犯了,先从这里入手,吩咐下去,把郡守之女近三年来的宗卷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