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想到这位冷傲的少年竟然在几年前就被我圈了粉,不由得大是得意。口中却谦逊道:“公子谬赞,小女子如何敢当?说起来,我倒是很佩服公子和令妹,都是如此知书达理,精通音律。公子适才那一曲平湖秋月,当真是有皓月当空,湖光万里的气势,又有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想来公子是在思念家人。”这些日子受到高氏的指点,我自己古筝虽然不能算弹得多好,却已经具备了基本的音乐鉴赏能力。
那少年叹道:“王妃果然是在下的知音。的确,适才在吹奏此曲时,我确是想到了阴阳两隔的亲人们。唐军攻入长安之时,我与舍妹均在外祖家中小住,方能躲过此劫,而我的父母兄长,却皆死于秦王箭下。”说到这里,他那一双凤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深深的仇恨与痛苦。我看得分明,不由得害怕起来,一时语塞。
他看着我那恐慌的样子,似有不忍,慢慢的目光又柔和了下来,安慰道:“王妃不必害怕,这是我与秦王之间的恩怨,与你不相干。”我叹道:“公子请节哀。说到底,令尊与我家殿下不过是各为其主,是非对错却也难论。只是要劝公子一句,秦王目前在柏壁抵抗刘武周,妾身区区一介妇人,怕是未必能让胸怀四海的秦王抛下还未打完的仗赶回来。即便秦王真能与公子相约于翠微山仙人洞,以秦王的武功智谋,公子也未必占得了上风。再退一步说,即便公子能手刃秦王为父兄报仇,秦王手下的英雄与万千唐军又如何会放过你?令妹如今还居于秦王府,公子即便不为着自己,也该为令妹考虑考虑。”
阴弘智冷笑道:“这点便不用王妃操心了。我本抱着必死之心,只求与秦王同归于尽。只要秦王当真肯来,我必然叫他有去无回。”
我情知多说无用,不由叹了口气,默默无语。
阴弘智忽然又道:“如此说来,在我的生命的最后几十天里,竟然能得我仰慕多年的女子相伴,也真是不枉此生了。”
我脸上又一红,转过了头去。他忽然又开始吹起了竹箫,吹的竟是我当日在大兴宫中唱的那一曲明月几时有。我不由得跟着调子哼了起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